梅花逢人便说,他们家的小花狗夜里被山上的老虎叼走了。一时间,弄得龙虎镇的人都紧张兮兮的,家家户户都忙着修猪圈补羊圈什么的,生怕老虎晚上出来,把自家的牲口叼走了。
若干年后,梅花告诉我,这只是一句谎言。
这句谎言,虽然让她逃过了梅老爹的责骂,让龙虎镇的牲口过了一个舒适的冬天,但她却内疚了若干年,而且至今还在内疚着。
梅花说:“狗妈妈那哀伤的眼神总是让我的灵魂感到不安。”
原来,梅花怕我吃不饱,就把那两只小花狗弄死了,扔进龙虎河里。狗妈妈发现狗崽不见后,四处寻找,不吃不喝,但仍不忘早晚跑回来喂我奶,它把我当成它的孩子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给我喂奶的时候,它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
狗通人性。
梅花常说,人不如狗。
每每梅花说这话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母亲,想起那个给我身体,却把我扔在山野之中喂大黑熊的女人,她的心灵远没有一只母狗伟大。
所以邻家小孩子欺负我,骂我是狗娘养的时候,我从来不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本来就是狗娘养的,我管梅花家的母狗叫奶妈。
花信十三。
嫁人十四。
生娃十五。
对于龙虎镇的姑娘们来说,15岁就是母亲了。
我七八岁的时候,梅花十五六岁。
梅花家的门槛都让前来提亲的媒婆踩矮了,但梅花死活不肯点那个头,梅老爹自然也拿她没办法了,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袋接一袋地抽旱烟。
然而旱烟抽多了,就会咳嗽。
夜里,梅老爹在院子里咳得厉害,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对襟短袖便衣,然后摸黑走到院子里,替梅老爹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