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12日，《中国青年报》冰点栏目的特稿是《看了又看》，说的是一位韩国学者谈那让人“看了又看”的韩剧。你还真难以想到一位学者谈韩剧能谈出这样丰富的内涵来。他名叫李旻泰，现为中国人民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曾是“第一位在中国拿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博士学位的外国留学生”。李旻泰说到1992年是韩国的一个分水岭时，一段话给我很深的印象：“1992年以前，韩国是军人独裁政府；1992年以后，转为民间政府，1997年变为国民政府，现在是参与政府，口号是‘老百姓就是总统、总统就是老百姓’。”

这里寥寥数语，就概括了韩国的当代史，从“独裁政府”，到“民间政府”，到“国民政府”，到“参与政府”，短短数年，不是沧桑，却有巨变。 “1992年，金泳三上台，政府由军人独裁转变为民间政府，总统不再是军人，不再是军人执政。金泳三彻底清算了军人势力，这在韩国的历史上，有很大贡献。总统是老百姓选的，政府开始从民间角度、视野考虑国家的问题，开始了一些改革。”因为总统是老百姓选的，“老百姓就是总统、总统就是老百姓”，总统和百姓就这样水乳交融在一起——其实“水乳交融”也不能准确地阐释这一“口号”，大家都是水，或者大家都是乳；不是“水乳”之别，更不是“水舟”之别，不是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回望这一“历史的天空”，我们不难明白：以民主、自由、法治为基础的多元文化，是一个国家使思想文化经济社会繁荣发达的必然的制度选择。

这些日子，我妻每天在晚上10点准时收看湖南卫视播出的韩剧《大长今》，女主角长今也姓徐，恰恰我也姓徐，妻子开玩笑说长今和我五百年前是一家。韩国这个不大的国家，怎么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这么多、这么火的韩剧来？学者李旻泰说得很简明扼要、很直截了当：“韩剧发展最根本的动力，就是国家的民主、自由。”在独裁时期，“韩国电影没人看，看的净是香港武打片，电视剧也没有好的。有许多文化限制，要想拍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剧本首先要拿到国家有关部门审查，认可了才能拍，审查特别严格。”“因为选择反共嘛，剧中甚至不能出现红颜色，哪怕有一个字儿，能让观众联想到共产主义，也不行，要被拿掉。”如今，在李旻泰看来，“国家的民主、自由和韩剧的发展，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谁也离不开谁了。可以想象，如果国家没有民主自由，只留下专制统治和极权主义，即使是哈维尔所说的“后极权主义”，别说文化不能发达，就是米饭也不一定能给吃饱，而动不动要靠世界的救济。

韩剧的兴旺，是韩国思想文化繁荣的缩影，而韩剧滥觞于国家的民主、自由，这是非常真实可信的。政治制度之优，是一个国家的最大“软实力”。以民主、自由、法治为核心因素的政治制度，是一个国家赢得自己国民热爱、赢得他国人民尊敬的本原。一个国家越专制集权，其“软实力”肯定就越弱。专制集权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计划”、“控制”。经济也好，文化也罢，其繁荣从来都不是计划出来的，也不是控制出来的，更不是审查出来的。一个人的思想表达、观点抒写、情绪出口，如果时刻都想着要被“控制”、被“审查”，都处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状态，那么，“思想文化繁荣”就是一个巨大的泡影，而那样的“软环境”肯定不可能是真正的民主自由环境。“韩国今天的民主、自由，不是国家赐给的，而是老百姓自己争取来的。”李旻泰说：“上世纪80年代上大学的年轻人，几乎都参与了韩国的民主运动。在他们的意识里，充满了民主、自由的思想，这也是整整一代人的基本思想，民主、自由在韩国有深厚的社会基础。”正是这“老百姓自己争取来的”民主、自由，使“参与政府”成为现实，使“老百姓就是总统、总统就是老百姓”成为现实。反过来看，“老百姓就是总统、总统就是老百姓”要想成为现实，那就有赖于一个国家的制度选择和制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