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帅元跟张艺谋初步达成的共识里,山水实景演出的舞台要求非常高,不是任意选择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就可以随便凑合的。
山做布景,水当舞台,演出的主客体之间,不仅要构成恰如其分的审美关系,还必须是一块有天然地形遮蔽的地方,不仅避免观众没买票就能随意观看,更要营造神秘莫测的审美效果。
同时,当地政府的环境评估也很重要,按照相关规定,演出时只能在核心风景区的周边,并且一草一木都不能破坏,音响和灯光等元素也不能影响居民,就连流动厕所都得做到零排放。
船在漓江行,两岸景如画,随行人们却无心游览。见张艺谋依旧黑苦着脸,不讲一句话,马红英在一旁非常着急,不时地跟梅帅元使眼色,示意其见机行事。而此刻的梅帅元,仍旧那副让人着急的淡定表情。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梅帅元才走上前,不紧不慢地对张艺谋说:
“张导不要急,行与不行都不是今天此行的最终结论,就当是回广西再采一次风,再领略一下广西的风景吧。”
此时此刻,梅帅元比旁人显然多了一些底气。有一个地方,一个他本人无数次考量,并且最为看好的地方,正在前方等着他们。而这个绝佳的所在,不仅张艺谋没有见过,就连他身边的很多朋友也不知道。
如同一篇文章的高潮,或者一桌宴席的招牌菜肴,梅帅元把这个地方有意安排在最后一站。他隐藏着得意神色,并在心里无比坚信:
“只要到了那儿,相信所有艺术家都会晕掉!”
这个地方这个选址,就是今天被称为全球最大的山水剧场的演出现场。
当时,在张艺谋一行到来之前,梅帅元曾在策划案里如此描述:
“那是一个无名小岛,被两条河流包围,与12座山峰遥遥相对,有些傲世独立的高贵。青草芳菲,竹影摇曳,青山倒映,江水流动,美得让人感动……”
当一行人被梅帅元引领着,站到最佳视点岛尖上时,张艺谋的眼睛果然发亮了。在梅帅元的讲解下,张艺谋不停歇地走动着,跟一帮主创人员不住地比划,还独自小声议论嘀咕着什么。
广西柳州出生的著名美术师曾力,最了解张艺谋的艺术感悟,他把梅帅元悄悄拉到一边,眉开眼笑地对家乡人泄密说:
“看见没有,这个地方导演有兴趣,估计有戏。”
梅帅元淡淡地笑了。山水实景演出选址,的确是一项最大的学问。
在地方戏曲小舞台演出观察多年,在桂林漓江山水间行走浪迹多载,梅帅元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戏剧舞台和山水舞台之间,在张扬审美形式时的无限和局限,在表现艺术内容上的相同与差异。
毫不夸张地说,在实景演出选址方面,梅帅元绝对是个天才。不仅《印象?刘三姐》被他“歪打正着”,随后10年间推出的《天门狐仙?新刘海砍樵》等每一个演出,都能做到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张艺谋将双手卡成取景框,像摄影机一样推拉摇移,东瞄西望满脸兴奋,仿佛正在拍摄一部电影大片:
“嗯,这是一幅极宽的大银幕!”
看一眼满脸兴奋的张艺谋,梅帅元悄悄走到漓江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悄悄点上,烟雾迅速掩护遮蔽了他的心情和表情。
他知道,演出序幕已经拉开,将有很多很长的故事,准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