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走过半个街区，一声枪响撕裂了夜空。哈里森本能地伏低身子，迅速转身。他的朋友。第二次枪声响起，他不假思索，便全速朝那座房子跑去。他一把推开大门，直奔侧院而去。即将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争吵的声音令他止住了脚步。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他却已是满头大汗。后院被一片黑暗笼罩着，他贴着院墙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步，小心翼翼地避免踢到松动的石子暴露自己，直到看见后门。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个平静的声音说。哈里森没听出是谁。

“去死吧。”他朋友啐道。

第三声枪响。他的朋友痛苦地惨叫着，开枪的人对他大喊：“她在哪儿？”

哈里森的心怦怦直跳，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再晚五秒钟的话，一切就太迟了。他把手伸到背后掏出了手枪，两只手端着枪，朝门口走去，慢慢地从背后靠近那个黑头发的开枪人。越过持枪人的肩膀，哈里森看见了他的朋友，可是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那个朋友的表情却充满了惊恐之色。

快走！

朋友的命令声如钟声在耳边响起，一时间哈里森以为那是他大声喊出来的。可是当看到持枪人并没有惊讶地转过身时，他才意识到朋友的声音是在他的大脑里响起的。他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是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不！哈里森无声地摇了摇头，对朋友的忠诚超越了他无法理解的疑惑。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四年是与这个人一起度过的，是这个人把他介绍给了他的妻子。他绝不会把他丢给一个杀手不管。

哈里森扣动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他等待着那个持枪的人倒下。他又开了一枪，然后又一枪。

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慢慢转过身来。哈里森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害怕了，害怕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手里拿着枪的年轻人，害怕死亡，害怕自己的家人将要面临的一切。

他感觉到那颗子弹带着灼热的火焰冲进自己的胸口，似乎要把自己撕成千万个碎片。他跪倒在地上。妻子的面容从眼前划过，然后是女儿的笑脸。她们的名字就在唇边，他张开嘴，试图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想方设法说出自己有多爱她们。

那个年轻人两手抓住哈里森，把他拖到了房子后面的小巷里。哈里森无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渐渐感觉到意识正在离自己远去。他不能扔下女儿不管，再没有人能保护她了。这个黑头发的持枪人会找到她的，而且——如果他朋友说的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你是谁？”哈里森问。这几个字让他的胸口火烧火燎。希望还有时间，他打定主意暗示自己。或许他能从下一个世界——那个好像有成千上万根从天而降的黑色羽毛渐渐包围住他的世界——给诺拉发出警告。

那个年轻人盯着哈里森看了半天，然后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你想错了。已经太迟了。”

哈里森愤怒地抬起头，为这个杀手竟然看透了自己的想法而大吃一惊，禁不住猜想这个年轻人曾经有多少次用同样的姿势站在一个垂死的人面前猜测他最后的想法，肯定不少。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老到，那个年轻人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哈里森发现自己正看着枪管。火光一闪，那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