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时应酬很多,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处宴请,根本不可能都去。社会活动很多。后来我在台湾的姐姐问我说,你晓不晓得我们的父亲有好多职务啊?我说我不清楚,她就说,她算了的,父亲有一百一十多个头衔,要是都写在名片上,都没有地方写得下了。
说来有趣,我父亲被蒋介石指定当了两届陪都重庆的临时参议会议长,却不是国民党党员。堂堂陪都的参议会议长不是执政党的党员,这在今天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然而我父亲就是一个无党派人士。
据他后来告诉我,有一次市长吴国桢曾动员过他参加国民党,还拿了张表给他填。但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那张表也不知给扔到哪里去了。吴国桢大概也看出他不想入党,后来也没有再问他。
抗战胜利之后,1945年底,国民政府宣布参议员由人民直选,临时参议会改成“民选”参议会。我父亲正想退出政坛,根本就不去参加参议员的竞选。
最有意思的是,我父亲既然没有参加参议员竞选,他当然不可能再当选为参议员了。可是却又被选上了!
原来,当时的重庆市警察局局长——我印象中,父亲给我讲的是徐中齐,但查资料,当时警察局局长是唐毅——知道我父亲没有参加竞选,当然不会当参议员,他说,老参议长康心如,为抗战陪都重庆做了那么多事,胜利后民选参议员时连参议员都不是,这太对不起他了。但他没参加竞选,又怎么能当参议员呢?于是,这位局长大人想了一个办法,命令重庆市的警察都投康心如一票。
就这样,我父亲在抗战胜利后选举第一届重庆市参议会时,又被选上了参议员。
但我父亲坚决不当参议员的决心已下,他在第一次民选参议会开会前,就向重庆市市长张笃伦递书,辞去重庆市参议员职务(后来在国民政府召开第一届国民代表大会时,他还是被推选当了“国大”代表)。
这时,有一件趣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一天夜里,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到楼下有佣人在喊伙房:“拿面来!”客厅里闹哄哄的。我一看表,都凌晨两点多钟了,怎么还有人要吃面呢?第二天,我问父亲,才知道昨晚他们在客厅里商量参议会议长人选问题。
当时,国民党重庆市党部提了个候选人吴人初,但我父亲反对让一个党棍当议长,竭力主张推选工商界的头面人物出来。先有人提出选和成银行的总经理吴晋航,但没有通过。后来又推选了华康银行的总经理胡子昂,因胡子昂在四川、重庆的民族资本家中,经营规模不算大,地位、影响不够高,选票仍然不够。议长要由参议员来投票选举,那天晚上,父亲就是和重庆市市长张笃伦等人在反复商议此事,到处打电话,找人做工作,拉选票,但是到最后算来算去都还是差一票才有把握当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