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了不起,是一员大将,是一员健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胡适说的。鲁迅的《狂人日记》发表后,胡适曾给以热烈的赞扬,高度的评价,说他是“白话文学运动的健将”。一九二二年胡适写了篇《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其中有一部分,回顾了五四运动前后的小说创作,说这一年多来,小说创作成绩最好的是鲁迅,从四年前的《狂人日记》到最近的《阿Q正传》,虽说数量不多,差不多没有不好的。到了晚年,胡适还是这个看法。一九五八年,胡适已六十七岁了。这年五月,胡适在台北中国文艺协会作了一次演讲,题目是《中国文艺复兴运动》,仍然肯定鲁迅在《新青年》时代“是个健将,是个大将”。
大将、健将,跟主将有什么不一样呢?大将,不说健将了,就说大将吧,大将是听命于主将的。主将是统帅,或者说是统帅之一,大将是带兵作战的,或者说是某一方面的首领。主将是号召者,大将是实施者。胡适是白话文、新文学的倡导者;鲁迅是白话文、新文学的实施者。这一点,在新文学运动初期,鲁迅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引以为荣的。一九二二年底,鲁迅为他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呐喊》作序时,说了他怎样加入新文学的战阵。他说,在写他的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前几年,他是消沉的,绝望的,每天下了班,就是躲在绍兴会馆自己房里抄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唯一的愿望”。是他的朋友,已参与了《新青年》编辑的钱玄同来访,用话激他,才答应写东西,支持《新青年》倡导的“文学革命”。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还是这篇自序中,鲁迅说了这样一段话:
……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
他本人已是一员大将了,“须听将令”,当然是听主将的令了。“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就直称提倡白话文,发起新文学运动者为“主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