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蒙德追随麦克阿瑟多年,一直欣赏和崇敬麦帅的胆识、风格与气派,认为他是整个美国高级将领中真正具有大将风度的人。此次他陪同麦克阿瑟视察第8集团军在西线的部队,一路上同样受到麦帅指挥若定精神的感染,他拄着而不是挥舞着手杖,在颠簸的吉普车上笑容可掬,只是没有像过去那样夸夸其谈。因为他知道这是属于沃克将军而不是他直接指挥的部队。所以当麦克阿瑟别出心裁地突然提出飞往中国的鸭绿江边境,他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可是詹姆斯·爱德华心存不安,作为一名资深的随军记者,虽然他一贯了解麦克阿瑟的秉性,但他不认为这个冒险值得。“你感到真的有必要吗,将军?”
爱德华问一旁的阿尔蒙德。阿尔蒙德一笑了之。他轻松地告诉爱德华不要有任何顾虑,因为一切都会像出游那样简单。飞机起飞后,为了安全起见,飞行主任拿来了几副降落伞要大家佩戴。麦克阿瑟取下烟斗,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哪位绅士要想戴就戴上吧,我可不想离开飞机。”此话惹得阿尔蒙德哈哈大笑。自然,没有一人套上降落伞。
麦克阿瑟告诉大家,敢于进行这样的飞行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而不用担心有没有战斗机护航。詹姆斯·爱德华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但是飞行主任却不敢掉以轻心,始终将飞机保持在安全高度。
麦克阿瑟的大将风度使他们回忆起几个月前汉江边上的一幕情景,当时阿尔蒙德还是第8集团军的参谋长。为了挽救大韩民国岌岌可危的局面,麦克阿瑟亲临前线。站在可以俯视汉江和汉城的山坡上,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可怕的景象:汉城内火光冲天,大批溃败而下的韩国军队和难民正沿着汉江上的唯一一座铁桥蜂拥南逃。北朝鲜人民军的迫击炮弹不时落在江边和附近的山坡,腾起一股股的水柱和硝烟,大家都为将军的安全担心,而麦克阿瑟却叼着烟斗,神态自若。
在返回水原机场的时候,途中又遇到北朝鲜的一架雅克式螺旋桨战斗机,爱德华和记者们的吉普车从后面追上来,他们大喊大叫。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跳车隐蔽,唯有麦克阿瑟依旧稳如泰山地端坐在他那辆临时找来的老掉牙的道奇车里,任凭北朝鲜的螺旋桨战斗机在头顶盘旋半小时而纹丝不动。飞机飞走后,人们来到总司令的车旁,麦克阿瑟叼着烟斗,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北朝鲜人走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阿尔蒙德。
下午晚一点的时候,盟军最高司令号座机终于飞临鸭绿江上空,机翼下依旧是贫瘠而又荒凉的苍茫大地。弯弯曲曲如同缎子般闪亮的江水受了两边冰雪世界的压迫,显得备受束缚和桎梏。
白山黑水,残阳西斜,神秘而又不动声色的中国东北大地向无边无际的远方伸延。
机舱内一时鸦雀无声。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麦克阿瑟不愿佩戴降落伞其实是有某种道理的。与其降落在这冷酷无情而又神秘莫测的荒郊野岭,倒不如在飞机上呆着更好。
还是麦克阿瑟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在往南返航的途中,他要求沃尔顿·沃克重新制订新的进攻计划,并要阿尔蒙德第10军所指挥的美7师和陆战第1师在东线开始新的行动。
“告诉史密斯那帮陆战队小子,”他用烟斗指着脚下的地面,声音洪亮地说道,“他们的目标是这该死的鸭绿江。”
詹姆斯·爱德华对当时的情况进行了分析 ,他在这一天的《前线日记》中写道:
虽然发生了与中国人的战斗,但是看起来形势依然十分乐观,麦克阿瑟将军的既定目标没有丝毫改变。他是一位信念坚定的人,在他看来,突然出现的中国人仅仅只是推迟、而不是改变了他的计划。
当盟军最高司令号座机重新在坑坑洼洼的跑道上起飞并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之后,沃尔顿·沃克中将轻声地说了一句:“简直胡闹。”
“你说什么,将军?”爱德华问道。
沃克径自走向自己的吉普车,没做任何回答。
阿尔蒙德一直举手敬礼,直到飞机远去。在驶往第8集团军指挥部的吉普车上,詹姆斯·爱德华感叹着麦克阿瑟的所作所为。“德高望重”,他用这几个字进行了概括。
“是啊,”阿尔蒙德接过话茬,“他的资历很高,非常高,仅次于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