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令人惭愧,洋人们不仅在我们攀爬始得登临的深山秀谷里擅立租界,而且在那里立公所、开旅社、建筑了一组星罗棋布的别墅之余,还搬去了电灯和自来水!总说一句,他们不是在那里寄寓避暑,而是把一座欧美的山间名胜小镇整个儿活生生搬上了我们的牯岭。若把一位中国的乡巴佬突然送到斯地,他绝对茫然不知置身何处。天上人间?抑人间天上?
随政事起伏跌宕的牯岭
把一座欧美小镇硬搬上中国名山,自难为(也羞为)国人所接受。及民国成立,迭经政府与洋人交涉,先在一九二七年收回,八年后更进一步正式终止了英人在山上的租约。此后,洋人虽仍准在山上居住,但原订地契全被缴还,至于地方行政及公共事务,也都由中国地方政府收回办理,一些洋人一见情势转变,开始售屋离去。举一个例,蒋主席夫妇那幢位于河西路名为“美 庐”的别墅,便是蒋夫人在这时以八千块大洋自一位洋教士手中购下的。
战前,恕我年幼,无缘登临斯地,但新闻前辈兼我的忘年老友鲁潼平先生,其时却在山上盘桓颇久。他说他在一九二七年自美研究新闻学归国后,先后任教浙江大学及任职外交部,总觉得未能一展所长,一九三五年一处新闻机构计划开创英文部,有人介绍他上庐山谒见蒋先生碰碰机会,谁知他一到牯岭,蒋先生却到山那边的海会寺主持军官训练,等了个把月方蒙接见。在等待期间,他住在放假空出的美国学校,天天外出寻幽访胜;无聊时便约同楼桐孙、陈茹玄与史尚宽几位立委做竹林之游,在幽静清凉、与世隔绝的名山之间,过了一段非常悠闲的生活。据他回忆,“围剿”江西共军是当时国府首一要务,蒋先生为了就近指挥军队、训练军官乃驻节山上,而举国政要、名流,不论是为了办事、谋事或是论事,事事都得上山,于是,牯岭无形间遂成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