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年启，二月春回归，三月桃李满芳菲。当枝梢绿意渐转深浓，枝头黄鹂恣意鸣唱之际，苑州名门苏家，迎来今年伊始的第一桩喜事——

二小姐要出嫁了。

苏府前院，一干家丁仆役在总管苏昌分派下，往来穿梭，前后奔忙，皆为这事全力操碌。

后院闺楼，亦一改往日的清雅肃静，丫鬟仆妇在上楼下间来回，人人脚步匆匆，个个喜意盈盈。

“大小姐。”两个正为即将出阁的主子装扮新颜的丫头回身向上楼来的大小姐见礼。

端座镜前的新人苏府二小姐苏婉清本是要站起来，被姐姐轻按回了座位。

婉潆仔细端详过妹妹的妆容，将捧在手上的剔红箧奁打了开来，执起一串透着淡淡紫晕的暖色璎珞在嫁衣前比对，道：“你身上这套的确与喜服的颜色有些近了，改用这套罢。”

婉清微讶：“这不是姐姐最爱的那套新燕出巢吗？自从打制好了，姐姐都没有戴过，怎能给了我？”

婉潆莞尔：“正因我没有戴过，才能给你今日用上。难不成我能将自己用过的旧物用在你这新人身上吗？”

“可是，它是姐姐最喜欢的，婉清怎么能……”

“我最喜欢的物件，用在我最喜欢的婉清身上，不正是相得益彰？”

“姐姐……”婉清垂首，眼际泛红。

“不成呢。”大小姐伸出一根纤指，轻点妹妹额心，“虽说哭嫁是出嫁女儿的规矩，但我们苏家女儿大可不必奉迎那些旧俗，今日是婉清大喜的日子，务必要以最美的容色出现于你的夫君眼前，哭花了妆，弄丑了脸，会吓坏你的婆家人。”

婉清“扑哧”失笑。

“这就对了。”婉潆星眸浮漾柔波，唇边一抹淡笑，暖若窗外拂过枝头的春日微风，“来，锦心、绣心，为你家二小姐将这套首饰配戴整齐了，你们去外面候着罢，花轿到来之前，给我们姐妹容些说私密话儿的时分。”

两个丫头欢欢喜喜替主子装扮停当，依言退下，把即将空置出来的苏家二小姐的闺房留给这对姐妹珍惜话别。房内，四只美目凝对，恍惚间，有万千思绪倥偬掠过，那些二人共同拥有的，共同经历的，共同遗忘的……足足一刻工夫，皆未声语。

“清儿听着，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婉潆星眸沉若静流，映着妹妹的艳丽娇颜，“兹日始，你拥有了另一个全新的身份，镇南大将军夫人。你要记得，你是以苏府二小姐的身份嫁了过去，你受双亲的万千宠爱与精心教化长大成人，无论何时何况，你都有足以匹配镇南大将军的身家与教养。无论何时，你都可以与他并肩平视。”

“姐姐……”

“你出嫁为妇，有了夫君依靠，所有的事不必再由姐姐替你打理。但你记得，任何时候，任何事情， 你若需要姐姐，姐姐仍然会出现，如以往的每一次。”

婉清眨着以浅浅黛色勾勒过的魅丽双眸，眨回又要涌上的湿意，冁然粲笑道：“清儿记得了。”

婉潆颔首，又是一阵默然过后，双手捧起璀璨于妆镜前的凤冠，万般小心覆于新人螓首，凝视着那珠翠环绕下的明眸皓齿，道：“这么美的新娘，当真举世无双。镇南大将军何其有幸，能得此如花美眷？”

婉清赧红了俏颜，甜甜道：“婉清能够和北瀚成就眷属，离不开姐姐的从中斡旋。但是，婉清嫁了，姐姐呢？那尚家男人不知好歹，不惜福分，迟迟不肯迎娶，姐姐索性率先退了这门亲，凭姐姐的容貌学识，还怕找不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