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奥梅特,你不分昼夜的劳作,不是在检查气压表,就是在维持陀螺仪的平衡;不是在在听发动机的声音,就是靠在1500吨重的飞机上。真正等待着你解决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你很快就自然地感染了山里人的高贵气质,像诗人那样,懂得品味黎明的到来。在艰难的夜色之渊,你企盼着那道苍白之光,期盼着光明染亮东方的黑暗。这奇特的清泉,在你眼前缓缓消融,就在你走向死亡的时刻,拯救了你。
操纵精密的仪器并没有把你变成一个无聊乏味的人。我觉得,那些由于看到我们在技术上突飞猛进而诚惶诚恐的人们,一定是把目的和手段弄混了。一心拜金的人,他根本就收获不到任何具有生命价值的宝藏。机器并不是目的,飞机同样不是。它们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和犁头一样的工具。
我们之所以认为机器在害人,或许是因为,在评价正在经历的这段空前巨变的历史时,我们缺乏长远的眼光。和人类20万年的历史相比,这短短百年的机器时代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几乎才开始开采矿山和修建发电厂,我们几乎才搬进这座尚未完工的新房居住。我们周围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工作条件、风俗习惯,都在飞速变化。我们的心理从根本上受到了冲击。虽然离别、距离、返回这些词汇从未改变,但它所蕴涵的意义已非往日可比了。为了领悟新世界,我们还在使用为旧世界所创造的语言。我们会觉得过去的生活更符合我们的天性,唯一的理由就是旧的生活更符合我们的语言。
每一个进步都促使我们进一步摆脱我们刚刚养成的习惯,我们简直是一群尚未创建家园的移民。
我们都是一群未开化的年轻人,我们的新玩具让我们叹为观止。我们的飞行并没有其他意义,只不过飞机飞得更高,飞得更快而已。我们忘了为什么让它飞行,飞行本身暂时压倒了它的目的。事情总是如此。对于一个创建帝国的殖民者而言,生命的目的就是征服。军人看不起垦荒的移民,但是征服的目的不就要让这些移民安居乐业吗?因此,在科技进步的热浪中,我们役使人去修铁路、建工厂、采石油。我们可能忘记了,我们搞这些建设原本是为了为人们服务的。我们的心理,就和作为征服者的军人一摸一样。然而现在,我们必须殖民开垦,让这所尚未成形的房子生机勃勃。对一些人而言,真理就是盖房子;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在建好的房子里面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