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感”，这是描述这部小说阅读感受的一个关键字。“短平快”（或者“粗平快”），则是人们借一个曾经非常流行的排球术语，用来形容当今网络文学（包括所谓“速食文学”）特征的另一个习惯字眼。

据笔者所知，《鱼挂到臭，猫叫到瘦》本来是一部网络小说，连作者的名字，一看即富有“马甲”特征。但是，这部小说读来，却让人有一种类似观赏苏绣、工笔画或者天鹅绒、波斯地毯一般的细致质感。那个叫“竹窝里”的江南水乡的日常生活场景里的鸡飞狗跳、家长里短、烟波水光山色、粪桶鸡窝鹅圈、雾气酒气汗气……完全是有色有味、可触可感的，仿佛是原生态状似的一大把、一大把地掼摔到你面前，刚一开卷，读者就不自觉地被“忽悠”进去了……

那个从当地“摸亲家母”（偷情）风俗自然引入的性与情欲主题；那个从 “点把点”、“有空来遣”、“歇盼吃点心”等等富有吴语特征的敍述语调引出的当地民俗风情；那些类似“汤浇蚁穴、火燎蜂房”的样板戏偏门台词、把天气预报“三千里上空”听成“三天不上工”、把“吐故纳新”说成“吐故辣心”之类的谐趣细节所构成的时代性特征；更有几乎每页每行都填满塞满的“挂屌汉打斗”、“猪郎上窝配种” 、“竹篾编箩、掼桶打稻”等等日常生活行止细节……荤素香臭，连汤带汁，闻声见影，交错混搭，像交响乐的织体一般，编织成一副富有生活质感、地域质感和时代质感的历史通俗长卷，而“知青生活与性爱情欲”的主题，则就像乐曲的呈示部与展开部一样凸现其中，在同类题材里别开新声。

此书把底层世态的纷繁多彩，特定时代的荒诞与荒芜，饮食男女的人性阴暗与明媚，越写越细，越抠越深，越进到内里越让人心惊；你不需要使劲就已进入了历史言说的“规定情境”，但却要静下心来细读慢嚼，才能品出个中回眸反思、痛定思痛的深邃滋味。然后，你就不由得为作者出手不凡的老辣笔力，暗暗吃惊。

苏 炜

旅美作家，曾下乡海南岛农垦兵团

十年的老知青，现任教于耶鲁大学东亚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