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在稻场上做了一会儿，看看一切就绪，进行得有条不紊。于是拿着扁担绳子又去挑稻把，走到洋车沟上，看见栗树窝、西下塘，还有几个邻近的圩东、圩西、王家渡等几个生产队场院上都是灯火通亮，人声沸沸扬扬，四周的狗也兴奋着，不知道今夕何夕。

阿毛挑稻把，赤脚踩在软软的稻茬上，脚心酥酥痒痒的。看见心妮、爱珍、长妹、香妮、腊凤、小美头什么的都来上夜工了，采娣等几个女孩子也来了。大嘴也在挑稻，大嘴喜欢和妇女在一起做生活。阿毛眼角看到大嘴在心妮身边跟前跟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到了十一点多，慢慢的劲头就过去了，挑稻把的妇女做不动了，走得也慢了。先是西下塘的脱粒机停了，后来栗树窝的脱粒机也停了。

阿毛找到香妮说，记工分吧，今天晚上记五分工。香妮就拿出工分簿子，一个一个地记。男劳力五分，女劳力三分半。工分簿子每人一本，香妮是记工员。谁是出工一天的，谁是出工半天的，还有人是出工一盼或者三盼的。遇到自己不太清楚的，就提问一下，一一核对无误，不作兴弄错的。

阿毛让克恭去洗浴锅，浴锅就在稻场旁边，紧邻大塘，取水出水都很方便。阿毛吩咐歇夜吧，把脱粒机关了。

脱粒机一停下来，耳边突然一静。等了一歇，听到了满世界的蛙鸣，听人说话的声音觉得很远很小。阿毛把电灯仍旧开着，遥望南天，星斗闪烁，知道明天还是好天。刚才出了汗，现在就有些寒意，摸摸身上有些湿，露水下来了。

就着灯光，保管员陈家老三德清在稻堆上盖石灰印。阿毛解开脖子上的毛巾，掸掸身上的垃圾尘土，回家拿衣服毛巾准备洗澡。听见大塘中间的埂上，哈嘴塌子在放声高歌：“朝霞啊映在阳澄湖上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嗯行……”几只狗也立即急急忙忙齐声应和，开夜工总是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