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未来新社会发展阶段的思想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成果，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又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为正确理解这个问题，有必要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未来新社会发展阶段的思想作一个考察。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从资本主义走向共产主义是一个历史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渡时期。《共产党宣言》提出了“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的思想，指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然后通过“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第284、293页。这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过渡时期”，但有关思想还是很明确的。经过对1848年欧洲革命的历史考察，特别是对巴黎公社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政权的全面考察，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进一步明确地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第314页。

对马克思恩格斯来说，他们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政权。因此，关于过渡时期，他们更多地关注无产阶级专政问题。他们强调：“无产阶级的阶级专政”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差别，达到消灭这些差别所由产生的一切生产关系，达到消灭和这些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一切社会关系，达到改变由这些社会关系产生出来的一切观念的必然的过渡阶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第462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实现了无产阶级的政治统治即可完成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过渡。他们认为，无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仅仅是实现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必要条件，完成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过渡还有社会经济条件，即创造出高于资本主义的社会生产力。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强调，无产阶级在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剥夺资产阶级的同时，要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共产党宣言》在谈到实现这一过渡的具体措施时，列举了诸如增加国营工厂和生产工具、按照总的计划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等纯粹发展生产力的措施。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社会分为“第一”和“高级”两个发展阶段。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形态的研究，对共产主义社会发展阶段问题作了考察。他认为，消灭资本主义制度之后的社会将经历两个历史阶段，第一阶段是消灭了阶级剥削和阶级统治的社会，第二阶段是在第一阶段基础上发展了的更高级的社会形态。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第一次明确把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划分为“第一阶段”和“高级阶段”。第一阶段是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因此它在各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它经过长久的阵痛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里产生出来。在高级阶段，由于迫使人们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由于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需要，由于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因而这时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下：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就是说，在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受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限制，旧的分工以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还存在，劳动还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这个时期的分配还只能采取等量的劳动（以劳动时间为尺度）获取等量报酬的分配方式进行。经过生产力高度发展及其社会的全面进步，劳动产品极大丰富，旧的分工以及脑体差别已经消失，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社会将才能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也就是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人实现了自由和全面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强调，正确认识和把握未来新社会发展阶段必须从实际出发。在他们那里，共产主义是作为资本主义的对照物和对立物来进行认识的。他们认为，资本主义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在历史上有过进步作用，但也存在着许多难似克服的弊端，必须建立一种更为理想的新社会，也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人类才能真正进入美好的境界。共产主义是资本主义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对资本主义的全面改造。因此，他们对未来新社会的认识是建立在对现实资本主义弊病否定的基础上的。而且，他们认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与其说是一个理论问题，勿宁说是一个实践问题。而实践问题只有通过实践才能解决。因此，在如何认识和把握未来新社会及其发展阶段这个问题上，他们特别强调必须从实际出发。比如对无产阶级取得政权之后的具体做法之类的问题，马克思认为，“唯一的答复应当是对问题本身的批判”，因为“在将来某个特定的时刻应该做些什么，应该马上做些什么，这当然完全取决于人们将不得不在其中活动的那个既定的历史环境”《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第643页。。恩格斯在致康拉德?施米特的信中也说道：“您的第二个写作计划——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过渡阶段——还需要认真考虑；然而，我劝您：放它九年，先不拿出!这是目前存在的所有问题中最难解决的一个，因为情况在不断地变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8月第1版，第123页。

列宁在领导俄国党和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从实际出发，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阶段思想。

列宁当时所面临的历史任务是在俄国实现社会主义，因而他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问题上。列宁完全赞同马克思的“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的主张，并且对这个革命转变时期的政治经济状况进了深入的研究和思考。他在《无产阶级专政时代的经济和政治》一书中明确指出：“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中间有一个过渡时期，这在理论上是毫无疑义的。这个过渡时期不能不兼有这两种社会经济结构的特点或特征。这个过渡时期不能不是衰亡着的资本主义与生长着的共产主义彼此斗争的时期，换句话说，就是已被打败但还未被消灭的资本主义和已经诞生但还非常幼弱的共产主义彼此斗争的时期。”《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3版，第59页。这个论断给“过渡时期”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指出了它的质的规定性，即：“过渡时期”在经济上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彼此进行激烈斗争的时期，是谁战胜谁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的时期，是对资本主义以及其他非社会主义经济进行改造的时期，因而反映到上层建筑领域就是阶级斗争关键的时期，是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时期。

列宁还从当时俄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际出发进一步指出，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还可以分为许多更小的过渡阶段。他写道：“在社会生活急剧过渡和急剧转变的时候，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要估计到各种过渡的特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社会主义者应怎样进行斗争，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并且早已解决了。怎样设想一个发达的社会主义社会，这也不困难，这也已经解决了。但是，怎样实际地从旧的、习惯了的、大家都熟悉的资本主义向新的、还没有产生的、没有牢固基础的社会主义过渡，却是一个最困难的任务。这个过渡搞得好也需要许多年。在这一时期内，我们的政策又要照顾到许多较小的过渡。我们担负的任务的全部困难、政策的全部困难和政策的全部艺术，就在于要估计到每一种这样的过渡的特殊任务。”《列宁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第2版，第113页。“在完全摆脱资本主义并开始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道路上，我们刚刚迈出了最初的几步。我们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知道，过渡到社会主义还要经过多少阶段。”《列宁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10月第2版，第44页。他具体列举了过渡时期中的小阶段，如军队的复员、战争的结束、获得和平喘息时机、从军事战线过渡到劳动战线等。

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阶段的问题，总的来看，列宁同意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关于共产主义两阶段发展的论述。例如，他把无产阶级专政确立之后的历史发展概括为三个阶段，即过渡时期、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高级阶段，把马克思所说的第一阶段称为“社会主义”。参见《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3版，第196页。但是，战时共产主义的废止和新经济政策的实行使列宁认识到，简单地把马克思的“三阶段”思想直接运用于落后的俄国是行不通的。列宁认为：“为了作好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准备(通过多年的工作来准备)，需要经过国家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些过渡阶段。”《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3版，第570页。这表明，应当在新的客观条件下，赋予马克思的“三阶段”思想以更加具体的丰富的内容。列宁在1920年写成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一书中曾写道：“从共产主义的观点看来，否定政党就意味着从资本主义崩溃的前夜（在德国）跳进到共产主义的最高阶段而不是进到它的低级阶段和中级阶段。我们在俄国（推翻资产阶级后的第三年）还刚处在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即共产主义低级阶段过渡的最初阶段。”《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3版，第154页。在这里，列宁明确地提出了共产主义发展的“低级阶段”、“中级阶段”和“最高阶段”的概念。虽然列宁没有解释这些阶段的含义，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不仅认为社会主义社会的实现要经历一系列的过渡阶段，而且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本身也要经历不同发展阶段，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不能把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简单化了。

列宁用自己的实践告诉我们，在革命和建设中都必须从实际出发，正确认识所处的国情，才能找到正确的发展道路。他强调：“对俄国来说，根据书本争论社会主义纲领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我深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今天只能根据经验来谈论社会主义。”《列宁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10月第2版，第466页。“我们并不苛求马克思或马克思主义者知道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上的一切具体情况。这是痴想。我们只知道这条道路的方向，我们只知道引导走这条道路的是什么样的阶级力量；至于在实践中具体如何走，那只能在千百万人开始行动以后由于百万人的经验来表明。”《列宁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10月第2版，第111页。

中国共产党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邓小平在《一切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实际出发》中指出：“我们党的十三大要阐述中国社会主义是处在一个什么阶段，就是处在初级阶段，是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本身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而我们中国又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就是不发达的阶段。一切都要从这个实际出发，根据这个实际来制订规划。”《邓小平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第252页。考察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形成过程可以看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既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阶段的基本思想，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又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摈弃了过去对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阶段的错误认识，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阶段的思想，把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阶段理论推向了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