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喜的母亲不幸于他大四时病逝,我们称她是“天上的阿嬷”。在我心目中,她与我公公都是最伟大的平凡人,才能把每个孩子教养得各具特色又各有成就:仁禄从事创意设计,仁喜做建筑设计,仁恭专长于灯光设计;唯一的女儿明芬则成了虔诚的基督徒。
公公与仁喜的继母住在汐止,每次我到他家,电视大多停留在NHK,我也因此获得到一些最新的日本资讯。他的日文比中文好,喜欢写俳句,前几年八十大寿,儿女们特别帮他出版《我的和歌日记》。最近除了帮慈济功德会做义工翻译日文,有空仍然以写俳句自娱。
我家的背景和仁喜家是非常不同的。我父亲任显群是江苏宜兴人,母亲顾正秋是南京人,他们分别于一九四九年之前来到台湾,我父亲并且是带着小白旗到中山堂去调解“二·二八事件”的成员之一,后来做过省财政厅长,任内发行“爱国奖券”并创设沿用至今的统一发票制度,不幸已于一九七五年往生。我母亲出版过《休恋逝水──顾正秋回忆录》等传记,年长的一辈对他们的故事都略知二三。
我母亲的外婆住在上海,因为父亲早逝,她与两个姊姊从小就跟着母亲从南京移居上海,经历过日本人进攻上海的惊恐,走在路上也常被日本兵刁难,后来又听说南京大屠杀的惨剧……只要说起日本人,我母亲与阿姨无不咬牙切齿说:“没有人性!”前几年传出日本想篡改侵华历史,报章杂志大加批判,母亲又在我与仁喜面前大大数落了一番日本人。事后我打电话给她:“妈妈大人,您说的都对,但别忘了,我的公公可是半个日本人哟!”她才突然想起,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我平时很少看电视,每次去母亲家一定会看到几位固定的电视名嘴侃侃而谈,好像他们是她家的常客。那时我就会想起公公家的NHK画面。
我母亲与我公公年龄相仿,不同的成长背景养成了不同的生活文化,一九八五年我与仁喜结婚时,对于双方习俗与礼数的不同煞费周章。我俩最后协议:你处理你那边,我打理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