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记着，你已经是毕业生了，不能还表现得和新生一样。”她转向布莱克希尔，恢复了温柔的语调，“来我的办公室吧，当着这些白痴的面我们什么也谈不了。”

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赫德森小姐的办公室装饰得很艺术化。办公桌两边各有一盏粉红色的灯，她的脸色和头发在灯光下看起来真实了许多。房间一侧摆满了有前途的学生们的照片，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照得她们面色惨白。另外两面墙上装有高大的穿衣镜。

“这是我们的咨询室，”赫德森小姐说，“我个人从没有挑剔过前来咨询的女孩，只是让她们从镜子里观察自己，她们会自己告诉我哪里不满意。这样的方式可以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融洽，生意也会更好。请坐，布莱克希尔先生。”

“谢谢，为什么生意会更好呢？”

“我发现女孩们对自己的要求比我的更为严格，她们有更高的期望，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

“你看，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来咨询，我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她自己可以，因为她的标准是像艾娃·加德纳①那样的明星，所以才来上我的课。”赫德森淡淡地笑了笑。“当然，结果是有保证的。烟？”

①艾娃·加德纳（Ava Gardner，1922—1990），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著名好莱坞女星。

“不用了，谢谢。”

“现在你已经对我的生意完全了解了，”她精明地看了布莱克希尔一眼，“或者已经了解了你想知道的。”又加了一句。

“真是很有意思。”

“有时候这生意烦死我了，但我靠它生活。我有三个孩子要养，最小的才十四岁，等把她养到大学毕业，找个靠得住的好人家嫁出去，我就不干了。到那时候，我就每天穿着浴袍拖鞋，在家里闲晃，什么护肤品也不用了。每天早晨起床照镜子的时候，我就对着新长出来的皱纹和白头发傻笑。”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别在意，我只是开玩笑，我知道你不是来这里听我胡说八道的。你想知道这个伊夫琳·梅里克的什么事呢？”

“你所知道的任何事情。”

“知道的不多。我只在上个星期见过她一次。她读了我的广告，是为了限时的免费咨询而来的。她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骨瘦如柴，衣着很不得体，妆化得像妓女一样。从专业角度来看，没有任何希望。她剪了一个意大利男孩式的发型，那种发型应该是非常随意的风格，但需要很多的专业护理才能保持。还有她的衣服——”赫德森小姐突然停了下来，“她不是你的朋友吧？”

“我从没见过她。”

“那你为什么找她？”

“还是沿用那个走丢了的继承人的说法吧，我开始喜欢这个故事了。”布莱克希尔说。

“我一直很喜欢。”

“你为她做了免费咨询？”

“只是一些例行程序，叫她放松，像朋友一样称呼她之类的事情。接着让她站起来走几圈，从镜子里看看自己哪里需要改进。正常女孩在这时候都会有点儿尴尬，咯咯地傻笑。但是她没有，她表现得……呃，很奇怪。”

“怎么讲？”

“她就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声不响，好像被自己迷住了，我却成了那个尴尬的……”

“再走一圈，伊夫琳。”

女孩一动不动。

“你对你的姿态满意吗？皮肤呢？你觉得你的妆化得怎么样？”

她一个字也不说。

“我们的策略是让有潜力的学生分析自己的问题。如果学生不承认自己有问题，我们就没办法纠正。你现在对自己的体形完全满意吗？诚实地面对你自己，前后好好看看。”

伊夫琳眨了眨眼睛，走开了。“这个镜子变形了，灯光也不好。”

“灯光没问题，”赫德森小姐目瞪口呆，“镜子里……是真实的。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才能改正。”

“你说没问题的话，那就没问题吧，赫德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