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揭露

BBC是个很仁慈的雇主：它的记者可以有机会从事很多富有挑战性、令人兴奋的工作；在那里工作的同行们都很聪明，也趣味相投；有些人还能出名，况且薪水也不低。最好的是，由于BBC享受到的征收收视费特权使之不受追求利润之苦，而因其诚信和公正的名声备受尊重，其员工可以尽情享受那种“道义上的优越感”。如果你觉得自己能融入这个机构，你就会感到它是个很好的工作环境。但新闻和观点之间在平衡问题上的左翼倾向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在BBC工作的25年时间内，我在BBC众多的员工中几乎找不到有右倾观点的知音，连组成一个板球队都不够。当然，BBC内部有一些跟我持类似中间偏右观点的人，但绝大多数是《每日电讯报》所刻画的那种典型的作为《卫报》读者的左派人士。

为数不多的右派观点的人在BBC有被孤立的感觉。以下是二号受访人接受采访时的记录①37：我自己是一个保守派，在BBC属于少数派——算是稀有物种。我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是保守派而感到羞耻。但在BBC内部，如果你说自己是右派，你就会陷入政治辩论之中。很显然，很多人是无法说服的。

问：您发现自己有什么保守党同仁了吗？①38

答：很好的问题。我可以诚实地说，我没有发现有谁在政治上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同党。

问：在编辑室里，您觉得保守党所占的比例为多少？

答：也就是25%吧。我知道有些人同情保守党，没有数据，要我猜的话就是这个比例。

问：在BBC内部承认自己是保守党人是不是很难？

答：我想是的。如果人们知道你是保守党人，我认为这样确实没什么益处。

对我来说，1992年的选举年让人们的注意力聚焦到政治上。撒切尔夫人1990年的下台让BBC内部兴奋了一下，在接下来的选举中，人们期望着工党能够胜利。当时的经济形势很糟糕，近似血腥的弑母事件在保守党身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但工党支持者的乐观似乎也有些错误。尼尔·吉诺克没有能够说服选民。在投票的当晚，我被派到Sidcup和Bexley两个选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夜晚，皓月当空，民主的进程似乎就在那个美丽的夜晚美丽展现。保守党人希思赢了——我从来没有认好他会输——选民的权利得到了验证。我直到凌晨4点钟才回到电视中心。到那个时候，形势已经很清楚，保守党获得了多数票。回到电视中心时，我感到中心的气氛很消沉，一个女制片人甚至掉下了眼泪。

但约翰·梅杰并没有时间去享受他的成功。在他上台几个月后，英镑令人蒙羞地被甩出欧洲汇率体系，他的政府自此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在BBC内部，人们对梅杰一直抱有一种蔑视的态度认为他“不堪重任”。梅杰不属于牛津剑桥派，说话还带口音，有些土气。BBC原来几乎对撒切尔夫人又有一种集体的厌恶，但到梅杰上台后，人们对撒切尔夫人似乎有了些好感。BBC对包括医疗体制改革在内的所有梅杰推出的政策都嗤之以鼻。

监督政府与政治上的站队有一个明显的界限，但在梅杰时期，BBC似乎跨越了这个界限。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在医疗改革上。20世纪90年代时，人们已经发现，英国的医疗系统正在出现严重的问题。这个体系过于庞大，过于官僚化，几乎不能对病人的需求做出必要的反应。对医疗系统内的工会“欠账”，资金上也捉襟见肘。改革似乎势在必行。但梅杰对医疗系统进行改革的建议在BBC似乎从来就没有得到合适的报道。政府的改革“陈述”淹没在工党的抗议声和医疗体系一些利益集团的抗议声中，他们声称，保守党是在试图解散英国的国家医疗体系系统。

曾于1992年到1994年担任英国卫生部国务大臣的布瑞恩·马维尼在其自传①39中说过，他如何试图规劝BBC站在政府的立场说话。马维尼说，当时政府与全国卫生系统的社区医生就八小时之外的医疗服务达成了一个新的协议。在这个决定宣布当天，BBC第四广播电台的记者采访了他。但消息播出后给人的印象是政府终止了八小时以外的社区医疗服务，但事实是，政府与社区医生达成的协议是使他们提供更多的八小时以外的医疗服务，而不是更少。其后，在BBC的“九点新闻”和其他栏目中，这个新闻被不断播出而根本就没有任何更正。面对一位高级政府官员的指控，BBC也只是播出了自己的记者对这个问题的解释而已。

但在1996年，梅杰首相批准了一个新的资金提供计划，使BBC在其后的五年时间内增加收入，这实际上是放松了一直在执行的对BBC收视费不得提高的限制。一向宣称与梅杰关系不错的约翰·波特在自己的自传中说①40，BBC提高征收的收视费是在BBC对政府的医疗改革报道令首相不快的情况下实现的。这种情况在保守党与BBC的关系中屡屡发生：保守党虽然自认受到不公正待遇，但只有默默承受。

随着1997年大选的临近，保守党政府一直处于防御态势。工党主要从三个方面向保守党发动攻击：全国医疗系统、龌龊卑劣新闻和欧洲政策。当时由布莱尔担任领袖的工党是一个很有政治斗争技巧、很有效率的政党。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很有效地使用了“龌龊卑劣”手段。但BBC似乎很乐意为工党效劳。BBC的头号主持人曾经这样描述过BBC的角色：“如果你坐下来，突然说下次大选需要BBC推举候选人，并写出自己的竞选宣言，我会很清楚地说出BBC的竞选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