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砸碎了玻璃，湖水涌了进来。陈老大艰难而又笨拙从通气孔往外爬，陈老大把脑袋钻了出来，看到广阔的湖面上，横七竖八漂着翻倒的渔船、断裂的船桨、半沉半浮的渔网，还有被缠在渔网中的尸体。

湖面上的凄惨场面，让陈老大的心凉了半截。通气孔太小，陈老大被卡住了。他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把脑袋缩了回来。陈老大试着先把左胳膊伸了出去，然后把脑袋贴着左臂钻出去，接着把右胳膊硬拉着，身子猛地往外一运力。陈老大的身子出了一半，可是他的肚子又被卡住了。陈老大想再次把身子缩回去，他的两条腿已经悬了空，他的两条胳膊也使不上劲。陈老大被夹在趸船的通气孔中，往外抻着脑袋，挥舞着两条胳膊，仿佛一只在渔网中挣扎的鱼。

这个时候，趸船倾斜得更加厉害，湖水已经把半条趸船淹没了。灰斑惊叫着从远处飞了过来，它飞到陈老大面前，用嘴叼住陈老大的衣袖，扑棱着翅膀，把陈老大的胳膊使劲往外拽，陈老大的胳膊被拽拉得生疼。灰斑的喙子因为用力，鲜血顺着它尖尖的嘴角嘀下来，可是它仍然不肯松开陈老大。

陈老大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会困在自己亲手打造的趸船上。这是一条被湖管站淘汰的水泥趸船，陈老大把它买下来的时候，它已经在湖管站服役了几十年，趸船破败得只剩下水泥架子。陈老大在趸船上下足了本钱，除了保留趸船的结构之外，他几乎重新翻建了一条趸船。

为了防水防漏防盗，仓库和办公室设计成全封闭模式。这么牢固的趸船，怎么能轻易就漏水？而且那八根固定趸船的钢索，是从日本进口的桥梁专用钢索，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断裂？

陈老大想到灰斑的报警，猜到灰斑可能发现了什么。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有考虑人算。陈老大想到了叶秉坤，难道是他暗中动了手脚？当初袁舢板和木材劫持叶秉坤的货船，就是为了迫使叶秉坤，不再阻拦他们的趸船开业。女儿飞鱼曾经劝他，让袁舢板和木材去自首，让警方去处理这件事。可是陈老大不想把叶秉坤逼上绝路，更不想让袁舢板和木材父子背负打劫的罪名。想不到自己对叶秉坤网开一面，却给自己埋下祸患。陈老大心中后悔，不由大骂叶秉坤卑鄙。

这个时候，趸船中间发出一声巨响，趸船猛地从中间断裂开来。趸船的一头轰隆着扎入水底，另一头也在快速地往下沉。陈老大眼看着滔滔的洪水盖过来，淹没了他的身子。陈老大朝着灰斑做了一个手势，趸船就带着他沉入水中。

灰斑尖锐地惊叫着，掠开两条长长的翅膀，箭一般冲向高高的空中。顷刻之间它衔着一条长长的芦苇，一头扎入深水中。幸好困住陈老大的半截趸船被什么搁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沉。陈老大看见灰斑过来了，赶紧接过芦苇，把芦苇咬在嘴里。芦苇的长度，刚好可以伸出水面。芦苇还是新鲜的，苇茎里面存有新鲜的空气。陈老大靠着这一点空气，慢慢把呼吸调匀。

灰斑快速地浮出水面，又飞了出去。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它又衔了一条芦苇过来。当陈老大把这根芦苇换上之后，感觉胸口舒畅多了。灰斑跟随陈老大多年，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救援技巧。陈老大明白灰斑对芦苇做过疏通，而且这是一支空心的芦苇。陈老大对着灰斑做了一个夸奖的动作。

陈老大清楚地意识到，靠芦苇吐气只是权宜之际，要想从趸船里面脱身，必须要靠外力救援。他想到了老友袁舢板，他让灰斑跟着袁舢板，灰斑怎么半途回来了？难道袁舢板也遇到危险？灰斑回来是请求他的救援？

陈老大这个时候，想起了女儿飞鱼。陈老大用手势告诉灰斑，要它赶快去找飞鱼。

灰斑在水里围绕着陈老大，游了几个圈，最后才恋恋不舍地钻出水面，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冲向高空，鸣叫着向岸边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