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年与承续
延续与变迁相反。人类对时间的度量反映了延续的实况。人若视世间每一分钟都是新鲜的(如同大部分动物一般),世上就无可度量之物,亦无可记录之事。最早有长期记录的人类,可能是古代埃及人。从大约公元前3000年起,埃及人就以法老在位期和王朝来计算岁月。此后,各种编年史遂纷纷出笼,大约可区分为三类。第一类,即埃及人所记,基于统治者及王朝编成。第二类,如罗马人采用的,以一重大事件(对于罗马人则是罗马城的建立)为基准来计算时日。第三类,则是玛雅人(Mayan)和暹罗人(Siamese)使用的,依据周期纪年,二者分别为260年和60年。至于今日常见为基督徒、穆斯林、犹太教徒所采用的纪年体,则属第二类。将各种纪年体系进行对比是牵强的,然而它们的背后却有共同想法,即借过去来界定现在。(至于相反的行动--由现时界定过去,则是历史学家的职责。)
历史的韵律
在法国史学界的年鉴学派(Annales school)For their stress on time,see Stoianovich(1976).的著述中,延续性被赋予特殊的意义。这个学派的代表作则是布罗代尔(Braudel)所著《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The Mediterranean and the Mediterranean World in the Age of Philip Ⅱ),该书法文版于1949年问世。无论在此书还是稍后的著述中,布罗代尔莫不贬低事件的重要性,并提倡长时段(la longue dur e)。他认为叙史则因循三种步调进行,分别为:地理时间(geographical time)、社会时间(social time)及个体时间(individual time)。人类关切方向的移转甚缓(指处于地理时间中--亦即是结构实体的缓慢展开),对人类而言,变迁难以察觉,故当时人们采用周期观点来看历史,自然不足为奇。若改以稍短的时间段,以世纪和数十年为单位来衡量,则是经济、政治及文化体系,布氏称之为局势(conjonctures)或趋势(trends)。直至巨著最后部分,布氏始考量事件,认为是“历史洪流不断地强劲将其回拉的表层乱流、浪花顶峰”。Braudel(1975),pp.20-23.对布氏而言,唯有长期性韵律才是历史中的凝塑力量。我们可以这样想:正如同乘小船航行,对于波浪的拍打、浪水的浸濡、船只的摇晃与颠簸,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必然十分警觉,而水手则视若无睹,他关切的则是具有潜在危险且力量强大的潮汐与海流,这些反而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根本不曾注意的。因此,确实需要以长时段来观察历史。
历史事件并非只是一串,而是多串,甚至在同一地点也是如此;而历史现象有短周期、中等周期和长周期之分,彼此交织重叠,犹如巴赫的赋格曲(fugue)的和音。上述乃真知灼见。旧式叙事仅把一串事件局限于一段时限。布罗代尔则正确指出,历史并非按照一种步调运行,而是在同一时间中按照不可胜数的步调前行。For further discussion of Braudel,see ch.3,pp.5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