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让你进，只不过这两间屋是几位公子在里面写文章……”

那道士一个人的嗓门儿把几个和尚都压下去了：“狗屁文章！就这几个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连字都未必认得全，还写文章！”

“你别乱说，这几位都是余姚城里有名的才子！状元公王实庵先生的公子也在！”

道士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屁才子！我就认得一个小子，当年新婚之夜扔下老婆跑出去，在道观里装模作样鬼混了一夜，什么才子，就这路狗屁货色！”

这话可把守仁吓了一跳！接着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在铁柱宫打坐那晚，跑到靖室里来骂过他的那个道士吗？

难怪刚进山门时他盯着自己看。

不等守仁过来搭话，那道士冲和尚们叫喊起来：“不用你们撵，老子这就走！这破庙里有什么？都是些肉体凡胎，泥雕瓦塑，别说神佛，连鬼都没有一只！我那玉泉观里有得是大罗真仙！”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胡乱唱着，“玄关之后谷神前，正中有个空不空。天下地上安祖窍，月西日东聚先天。有观其徼无观妙，知而不守是正功。以有心求则有相，以五心守则落空……”

这几句乱糟糟的歌诀，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只当这道士是个半疯。可王守仁却分明听出道士念的头两句是“玄关之后谷神前，正中有个空不空”……正是当年在铁柱宫教他打坐的老道士告诉他的法门要诀！

这一天里守仁魂不守舍，哪还有心思写诗？脑子里一遍遍回忆那个疯道士念的歌诀，越想越觉得离奇神妙，奥义无穷。

看来这位道士不简单，值得访访。

老道临走时说了一句“玉泉观里有大罗真仙”，这是在给有心之人指路呢。不留意的人根本听不懂，可王守仁正是这个有心之人，又聪明得很，一下子就猜出来：这道士就住在玉泉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