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示,中国只求各国平等,这个提法与中华帝国的传统大相径庭。他这么说是为了向美国保证,中国不是个潜在的威胁,不必用军力与之抗衡。中国不以炫耀武力为荣的国际行为准则源自孔子的学说。要考验这种新关系,就要看这些准则在动乱的压力之下是否还能站得住脚。
这次密访的根本挑战在于要建立双方的信心,以便在第一次会面之后还能把关系延续下去。高级别的外交谈判一般总是把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先打发掉。这次密访的特殊之处在于,由于两国20年来没有接触,没有什么小事情需要先处理,只有两个例外。这两个问题双方都知道短期内是不可能解决的,一个是台湾问题,另一个就是越南问题。我们眼下的困难在于如何把这两个问题搁置一边。
这两个问题都是很不合常理的。1971年美国还不承认北京是中国的首都——现在回想起来简直难以置信。中美各自都没有驻首都的外交人员,也没有直接联系的方法。美国驻华大使在台北,北京没有一个美国外交人员或其他官员。(所谓的联络处是在我们访华18个月后才建立的。)
第二个不合常理的问题是越战。我的任务之一是要让中国理解美国为什么在中国的边境上跟一个中国的盟友兵戎相见。我和周恩来都明白,我在北京出现对河内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对越南的孤立。不过我和周恩来从来没有捅破这一层。
台湾问题深深地扎根于两国国民心中,该问题的两个先决条件阻碍了双方在外交上取得进展。北京的立场是,美国必须接受一个中国的原则,这是取得进展的先决条件;而美方的先决条件是,中国必须承诺以和平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然后美国才能开始讨论。
在第一轮会晤时,周恩来就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在会前,他已经在原则上同意双方可自由地提出任何议题,但他并未放弃先讨论并先解决台湾问题这一条件。而在初步的意见交换中,周恩来则表示愿意听取我对讨论先后次序的看法。换言之,台湾问题不必讨论了,更不必先解决。他也同意调整次序,先解决其他问题(如印度支那问题),作为解决台湾问题的条件。
基辛格:我想问总理,你建议怎么进行?我看可以有两种方式,我们可以任选其一。一种方式是,各方先提出我们关心的各种问题,把解决的办法留待以后再说。还有一种方式是,一次处理一个问题。你倾向于哪种方式?
周恩来:你怎么看?
基辛格: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有一种可能的办法是,既然周总理已经阐述了对台湾问题的看法,我方就可以阐述我们对印度支那的看法了。然后,我可以告诉总理我对你有关台湾问题陈述的反应,你再告诉我你对我有关印度支那问题陈述的反应。或者我们可以一次处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