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声、硫磺的刺鼻气味、心窝穿过的一阵剧痛。

但这一次，我没有死去，却伸出了手——在绝望的梦境里，我抓住她苍白的手臂啜泣，她也回应了我。她是如此真实，拥抱她的同时，我的脸颊擦过那金色的美丽秀发，那上面沾染了我冰凉的泪滴。我心中涌出的激情比起活着时还要更深更强，即使我死了也还是如此渴望能和她在一起。

她的温柔抚摸、轻声细语让我不得不屈服，将她拥个满怀——还是她先抱住我的？我的感情蒙着一层怪异但甜蜜的慵懒，等我终于放开，那美丽的身形却摇身一变，成了女仆珰亚。

我原本沉溺的低呼便成了真正的惊叫，可是那种懒散气氛又罩住我，之后有一阵黑暗，接着又是另一段奇异而激情的梦境。我又梦见自己朝太太伸手，又一次抱住她，却只记得看见她的脸上都是鲜血。

我又一次在惊吓中看清楚自己抱着的女人根本不是玛丽，而这一次我更是诧异到极点，因为那人竟是我的姐姐。

那种慵懒感受渐渐淡去，但我心中的惊恐却节节高升，因为我意识到祖赞娜的身体的确依偎着自己，我一抽身赫然发觉我真的与她双双躺在沙发上，那时心中的厌恶难以言喻。同时在一边的地板上，珰亚无视于旁边的尸体，衣衫不整地倒在那里呼呼大睡。

祖赞娜坐了起来，一派不在乎的模样开始整理衣着，之前那种卖弄风骚、寻欢作乐的神情已经消失，现在的她严肃沉稳，好像是那晚上第一次正经起来。

“你……”我不禁掩着面孔哽咽，声音因为羞愧和怒气而颤抖，“你是存心要催眠我，然后这样做……但是为什么呢？”

蜡烛已经全部烧完，黑夜随着黎明到来而渐亮。祖赞娜身上不自然的光彩也随着夜幕缓缓消逝，虽然还是个漂亮迷人的女性，但头发上那电流一般的蓝色光泽，皮肤有如月光的白皙，以及眼睛里头那种金碧光辉全部都黯淡下去，于是现在的她纵使依旧美艳动人，却显得不过凡人而已。

小心端详了沉睡的女仆一眼以后，她回望着我，轻声回答：“我是想救你，也是想救大家，卡沙。”见我一派怀疑，她叹口气继续说，“你才刚死不久。V说过在短时间内，你还有可能可以生小孩；就是个孩子，卡沙，一个孩子而已——”

一个孩子而已。我恶心得哀号起来，祖赞娜竟然能够如此不在乎地牺牲她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还是说，因为这孩子是乱伦的产物，对她而言就不算是人，我也一样不必爱这孩子？让这孩子承受诅咒的命运也就简单得多了，是吗？

看到我吓呆了，她的语调也升高、防卫起来：“我在之前那短短的生命里头错失了很多东西，不要再阻碍我了。还是你希望他去追杀你唯一的儿子呢？”

我撇过头，实在很恨自己，却也无话可说。

“他是想要杀死你的。”祖赞娜继续静静地说，“他付钱要你自己雇用的那个人趁着日出到这里来毁掉你，就像你付钱要他去把你杀死的人都处理掉一样。”

“那你又想怎样呢？”我尖锐地问，“你为什么不干脆趁着跟我躺在一起时就消灭我，那时候我根本无法反抗吧。”

祖赞娜细致的五官呈现出受伤的神情，但是马上又冒出一种情绪掩盖过一切，那是讶异：“那就是说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根本不可能毁掉你，卡沙，同样地，你也不可能毁掉他。契约禁止这样的行为，我们只能通过凡人的手来杀死他。”

我恍然大悟，沉默一阵。后来她焦急地开口：“没时间了，你得赶快离开。”

“跟你走吗？”我气冲冲地瞪着她，“这一次我又会上怎样的当？”

“不是这样。”她垂下那张标志的脸孔，也首次在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我不是要你跟我走，你也不必告诉我行踪。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因为无论你把我想成怎样的人，事实是我依然爱你。”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你太容易受影响了，卡沙。要控制你很容易。他这次可以找到你，下一次一定也可以。他太狡猾、太精明，完全不是你能应付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说，“那他怎么不亲自过来？怎么会要你——一个女人家过来？”

“这是让你变成吸血鬼的代价——在这一代的时间里头，甚至有可能更长的时间里，他都受困在特兰西瓦尼亚属于我们家族的土地上。然而你还是要做好准备，因为才不过这短短几个月，他教会我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对你为所欲为……”

她顿了一下，然后有一种与她的气质、美貌并不协调的怪异光芒浮现在双眼中，我后来才想通那其实是恐惧。

“你听说过通灵学院吗？”

“嗯。”

“那可不是无稽之谈，卡沙。你得到那里去，如果他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一定会杀了我的。但是你得到那里去学习，变得跟他一样强，否则你就只能坐以待毙。”

“我真的去了的话，”我的表情跟语调都僵硬起来，“我就会变得比他更强，而且会把我们三个都给毁灭，都送进地狱。”

祖赞娜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出恐惧与不安，于是她别过头，只说了句：“快走吧。”

然后我离开了，而她跪在熟睡的珰亚身边摇醒她。我留下祖赞娜在那寂寥的房间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做伴，搭上了前往布达佩斯的第一班火车，中间再转车一次，然后换车往更东的地方前进，前往树海另一头的国度——罗马尼亚，赫曼斯塔特湖，魔鬼居住的地方。

雷声隆隆，巨龙苏醒，而我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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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原文Scholomance，为恶魔创立之学院。民间传说版本中，恶魔每次招收十名学生教授黑魔法，但第十名学生会被恶魔收为部下作为十人之学费。

[2]①传说中斯巴达军事教育会将12岁以上的男孩编为少年军队，给予食物很少，鼓励他们出外偷窃食物，但若被发现回去将遭毒打。据说曾有一名少年偷了一只狐狸藏在衣服内，狐狸不断咬他，但他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不动声色，最后被狐狸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