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麦克莱纳汉总是带着四个女孩来。每次来的都不一样,但因为实在长得太像,所以看起来好像都来过似的。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了—乔奎因,我想应该是,要不然就是孔苏埃洛,或者格洛丽亚,或者朱迪,或者琼。她们的姓要么是好听的花名或月份名,要么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美国大资本家的姓氏,如果你追问,她们会承认自己正是这些资本家的远亲。
除了这些人之外,我还记得福斯蒂娜·奥布莱恩来过至少一次,还有贝达克姐妹和年轻的布鲁尔,他的鼻子在战争中被枪打掉了。另外有阿尔布鲁克斯堡先生和他的未婚妻海格小姐、阿迪泰·费兹彼得夫妇和曾经当过美国退伍军人协会主席的P.朱厄特先生,以及克劳迪娅·西普小姐和一个据说是她司机的男伴,还有一位某个地方的亲王,我们叫他公爵,如果我曾经知道他的名字,现在也忘掉了。
以上这些人,那年夏天都来过盖茨比的家。七月末的一天早上九点,盖茨比的豪华轿车沿着石子车道一路颠簸到了我家门口,然后三个音符的喇叭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我,尽管我已经参加过两次他的宴会,乘坐过他的水上飞机,而且在他的盛情邀请下时常去他家海滩上玩。
“早上好,old sport。今天你要跟我共进午餐,我想我们就一起坐车进城吧。”
他站在汽车的挡泥板上保持着平衡,表现出美国人特有的灵活敏捷。我想这是由于年轻时不干重活的缘故,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那些紧张剧烈的运动练就了一种自然的优雅。这种特质很不安分,时不时打破他谨小慎微的姿态。他一刻都不安静,总是用脚轻轻打拍子,要么就是手不耐烦地握拳又张开。
他看见我羡慕地瞧着他的车。
“很漂亮,是吧,old sport?”他跳下来,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你以前没见过吗?”
我见过。人人都见过。车子是浓郁的奶油色,镀镍的地方闪闪发亮,奇长的车身上有好几处突起,是内设的放帽子、晚餐和工具的暗箱,设计很巧妙。前前后后、层层叠叠的挡风玻璃映射出十几个太阳。我们坐在层层玻璃后面绿色皮革装饰的车厢里,向城中驶去。
过去一个月里,我跟他交谈过五六次。让我失望的是,我发现他的话很少。因此,以为他是某个重要人物的第一印象已渐渐消退,我只把他当成隔壁一家豪华餐厅的老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