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格罗,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相信这种事情,但是也在飞机的仪表板上贴了一张皮雕的圣人图,上面的祷告词就是:主啊,请保佑我一路顺遂,安全归来。上面甚至还有拼写错误。那是特蕾莎向教堂的看守人买来的,有一段时间,当格罗出任务好几天都音讯全无时,她都偷偷摸摸地来教堂点蜡烛祈福。她一直这样做,直到格罗发现这件事,不许她再继续下去。
“真是愚蠢的迷信,小焦糖。”他说,“我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做这么愚蠢的事。”但是有一天她给他带回来一张印有祷告词的肖像画时,他却没多说什么,连嘲讽都没有,便将它贴在赛斯纳飞机的仪表板上。
两道长长的车灯的光照亮教堂,然后熄灭。特蕾莎已经举起手中那把鹰式手枪对准了来车。她很害怕,但仍不忘评估眼前利弊,估算可能隐藏的危机。从前那些雇用她当兑币员的人,发现她对计算相当有天分:A加上B等于X,再加上Z,经过不同算法,例如加减乘除,总额有可能增加或减少。
而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再次计算起来:从别墅小区家里那个电话响起后,至少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朝加多脸上开了第一枪,也是几小时前的事情了。她内心充满恐惧,不知所措,现在身上所有的动物本能与聪明才智,是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关键。因此她的手没有颤抖,因此她想要祷告,即使没有成功;她也非常清楚地记得已经用掉五颗子弹,枪膛里只剩一颗,弹匣里还有十颗。对她来说,这把手枪的后坐力很强,下一次要不白白浪费子弹,就一定要对准目标物下方;此外左手不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放在握柄下,而必须要放在右手腕下,每次射击都要稳住右手。她明白那是最后的机会。她希望自己的心脏缓慢跳动,身上的血液安静流动,感官处在戒备状态,可以预测出一个小时后她仍旧会活着,或者就此丧命。这就是她从放在袋子里的包裹里挖出一些可卡因来吸食的原因,也是当一辆白色雪佛兰房车抵达时,她会将脸转开以免灯光刺眼的原因。此刻她的目光重新从武器后方看过去,手指放在扳机上。她屏住呼吸,全部精力都放在是否有任何该死的浑蛋现身上。她已经准备好对任何人开枪。
后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她屏息以待。一、二、三,Híjole(天啊)!那辆车旁边出现了三个男子的身影,街灯从他们的背后照射过来。选择吧!她本以为已经不用再面对这种情况,可以置身事外,让别人代她去抉择即可。
“小焦糖,你什么事都不必操心,”这是格罗在他们刚认识时的承诺,“你的工作只是喜欢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真是甜蜜又贴心。夜半醒来,听着身旁男人平静的呼吸,现在想来却都只是安全的假象。那时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因为恐惧是幻想延伸出来的,而那里流逝的只有快乐的时光,如同美丽的波丽露情歌或潺潺的流水。要掉进温柔陷阱真是轻而易举:当他抱住她时脸上的笑容,沿着她的肌肤磨蹭的嘴唇,软语呢喃的嘴巴,或是在更下面,在她的大腿间……他嘟哝着更大胆的话,那么靠近那么深入,好像打算永远停留在那里—如果能活到会得健忘症的年纪,那嘴便是她最不想忘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