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一步指出说 :"吾尝徧(遍)读二十四朝之政史,徧(遍)历现今之政界, 于参伍错综之中,而考得其要领之所在,盖其治理之成绩有三 :曰愚其民,柔其 民,涣其民是也。而所以能收此成绩者,其持术有四 :曰驯之之术,曰餂之之术, 曰役之之术,曰监之之术是也。"然后他说 :"观于此,而中国积弱之大源,从可知 矣。其成就之者在国民,而孕育之者仍在政府。"最后他讲到中国积弱的近因,自然与清代统治者有关。他认为,顺治朝开始实行的"严满汉之界"是一个根本性错 误,直到清末,还有刚毅这样的人,制造出"汉人强,满洲亡,汉人疲,满洲肥" 的十二字诀,仍然是"急于为满洲朝廷计利益,而未暇为中国国民谋进步也"。乾隆时代是当今很多人赞赏的盛世,然而梁启超说 :"乃高宗不用其才,为我中国开 文明政体之先河,乃反用其才为我中国作专制政体之结局。"他把乾隆比作法国的 路易十四,"中国自乾隆以后,四海扰扰,未几遂酿洪杨之变,糜烂十六省,蹂躏 六百余名城,其惨酷殆不让于法国之一千七百八十九年矣"。所以他说 :"吾诚不愿 我中国自今以往,再有如法国一千八百三十年、一千八百四十八年之革命者。"后来, 这曾被有些人认为是梁启超反对革命的证据。最后他讲到了光绪,他从光绪身上看 到了未来之希望,他说 :"今上皇帝以天纵之资,抱如伤之念,藉殷忧以启圣,惟多难以兴邦,天之生我皇也,天心之仁爱中国而欲拯其祸也。"接着又说:"今上皇帝, 忍之无可忍,待之无可待,乃忘身舍位,毅然为中国开数千年来未有之民权,非徒 为民权,抑亦为国权也。"但那拉氏的昏庸、专制和腐败,使得光绪不能有所作为,"那拉氏之仇皇上,其仇民权耶,其仇国权耶,仇民权则是四百兆人之罪人,仇国权抑 亦大清十一代之罪人也。"(《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五,13 ~ 41 页)
梁启超在这篇文章里明确表达了对革命的担忧,以及对光绪皇帝所寄予的希望,但他更明确地提出要改变沿袭了几千年的专制统治,改变一家一姓将国家据为私有 的现状。而改变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在他看来就是实行君主立宪制度。他在大约同 时还有《立宪法议》一文发表于《清议报》,更早一点还有《各国宪法异同论》,这两篇文章更充分地表达了他对君主立宪的看法。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章太炎却不 想说得太多,他的《正仇满论》,恰如标题所显示的,关注的焦点只是作者对满洲 及其统治者持怎样的态度。这再次证明,章太炎眼中只有"满洲"、"异族",只有"夷夏之防",而梁启超看到的却是数千年来民贼窃取民权的历史。这是他们的重要分 野之一。而且,章太炎在谈到革命的时候,常常是把革命作为排满的同义语来使用 的,他曾经直言,在当今中国,最急需的是"光复"而非"革命"。他在为邹容《革命军》所作"序"中讲到"革命"与"光复"的区别 :"抑吾闻之,同族相代,谓之革命 ;异族攘窃,谓之灭亡 ;改制同族,谓之革命 ;驱逐异族,谓之光复。今中 国既灭亡于逆胡,所当谋者光复也,非革命云尔。"(《革命军序》,见《章太炎政论 选集》,193 页)其后,他更以"光复"二字命名他们的组织。可见,"光复"对于 章太炎来说,是断然不能放弃的原则。此后他与孙中山发生分歧,经济只是一个方面, 更重要的,仍在于对"革命"的认识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