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昨天。现在是五月三日凌晨三点。”鲁宁掏出怀表看看,起身道:“谢谢你,苏冠兰。我得走了。”
苏冠兰问:“你去哪儿?”
鲁宁瞅瞅苏冠兰,不吭声。
“我也去。”苏冠兰站起来。
“你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行!”鲁宁口气决断,回身跨出房门,迅速消失在夜幕中。远近枪声密集,炮声隆隆,大地颤撼,熊熊火光映红了夜空。
五月三日全天,形势极度恶化。已有英国驻济外交官死于“流弹”者。美、英两国采取措施,加强对领事馆和侨民的保护,同时加紧中日之间的“调停”。齐鲁大学校长查路德博士挺立在校门口,向企图强行闯入校园的日军提出强烈抗议,带领职员张贴用中、英、日三种文字书写的大幅告示,指出齐大校区系美、英产业,日军不得擅入或以炮火相威胁。同时以校长室名义严禁学生外出。凡此种种,使齐大成为战火纷飞中一座相对安全的“孤岛”。尽管如此,远在北京的苏凤麒先生仍备受煎熬,要求查路德必须千方百计救出他的独生子苏冠兰。查路德不得不加紧与美英领事馆联系,成功办妥此事。日军允许齐鲁大学校长一辆共坐四人的专用汽车悬挂美英两国国旗于五月十六日上午穿过“火线”驶往北京……
就在苏冠兰动身前的一刻,五月十五日深夜,鲁宁又来了。他更加消瘦,极度憔悴,衣衫褴褛,双臂和脸庞上还有划痕和血迹。可以看出他度过了一些怎样的日日夜夜。
“老鲁,”苏冠兰说,“我马上要离开济南了。”
“我听说了,来看看你,也算给你送行。”
苏冠兰感到奇怪。知道他即将离开济南的一共只有三五个人,鲁宁从哪里“听说”的?但苏冠兰不问。鲁宁也不解释,自顾摸出一支皱皱巴巴的纸烟,凑在蜡烛上猛吸了两口,一闪一闪的红光照亮了他铸铁般的脸庞。
“我上次是五月二号夜里来你这儿的吧?”
“是的。”
鲁宁告诉苏冠兰,就是那天,五月二日上午,两个日本兵强奸了一位名叫黄咏兰的小学教员。黄老师痛不欲生,抢过一个日本兵的刀想自杀。日本兵以为黄老师想杀他们,便像疯狗一样扑上来,用刺刀先挖出黄老师的两个眼珠,再割掉她的两个乳房……
苏冠兰听着,目瞪口呆。
“事情发生在一家茶炉店的后院,两个野兽为了泄愤,还把茶炉店女掌柜的双手砍了下来!”鲁宁说着,使劲吸烟,脸色铁青。他还告诉苏冠兰,北伐军山东特派交涉员蔡公时,早年曾留学日本,五月一日率部进入济南。五月三日,日军将蔡公时及其部属共十七人捆绑起来严刑拷打。当蔡公时用日语提出强烈抗议时,日军竟将他的耳朵、鼻子割去,接着又把他的舌头、眼睛挖去,然后架起机关枪对他们疯狂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