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麒一九一七年回国探亲,听说叶楚波病危,让人接来冠兰和玉菡,自己则直接赶往汾阳。病榻上的叶楚波抓住苏凤麒的一只手不放,嘴唇不停地哆嗦,泪水不断流淌,但已说不出话来。苏凤麒用另一只手抚摩着老朋友的额头和面颊,双眶闪烁着泪光,连声道:“你看得很清楚,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口子确实是将菡子看作亲生女儿的。”
叶楚波气若游丝,紧抓着的手渐渐松开,却仍旧目不转睛。
苏凤麒迎视着老朋友:“菡子聪明懂事,我会让她尽量多读些书的,中学,大学,出洋留学,能读多少就读多少。”
叶楚波显出欣慰之态。
“还有一件事,趁现在跟你说说。”苏凤麒略微停顿,“菡子跟冠兰刚出世就在一起,相处得很好。我想给他俩订下终身之约,你的意思如何?”
叶楚波流露出一抹笑意,缓缓阖上眼帘。
叶玉菡与弟弟冠兰同时进入一所教会小学。举家迁居太原后,又和冠兰同时进入一所教会中学。从小学到中学,姐弟俩都表现出很好的天资,考绩始终名列前茅。
苏凤麒很少在国内,很少有机会直接关心和照顾冠兰和玉菡。一九二四年后苏凤麒虽回国定居任职,却多在北京、南京和上海,还经常出国,很少到太原,也就仍然很少有机会直接关心和照顾冠兰、菡子和珊珊。这样拖到一九二七年,冠兰和菡子临近中学毕业之际,博士才发现麻烦了。
幼年的苏冠兰和叶玉菡姐弟相称,两小无猜。进入中学后两人知道了他俩原来是“未婚夫妻”,叶玉菡对此非常欣喜,苏冠兰却截然相反。他愿意并且只愿意玉菡是自己的姐姐,不能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叶玉菡觉察到苏冠兰对她日渐冷淡和疏远,临近毕业时甚至干脆不理睬她了。她非常痛苦,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并不主动接近苏冠兰。她在变得沉默寡言的同时学业上更加勤奋,始终保持着拔尖的考绩。她有一种宿命式的预感:她与苏冠兰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无论命运中发生多少坎坷曲折,他俩终归会走到一起的,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一九二七年初,两个孩子临近毕业了,苏凤麒回到太原,专程拜访教会中学的英国校长。交谈之中,校长愕然:“什么,苏冠兰跟叶玉菡是未婚夫妻?我们可一点都不知道,一点也没看出来啊。”
“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呢?”苏凤麒蹙起眉头。
“他俩像是互不相识。”
苏凤麒点燃一支雪茄,起身踱步。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查路德。
齐鲁大学的教会积习很深,课业繁重,校规极严。而最大的优势,就是查路德在那里当校长。已经考入清华大学的苏冠兰就这样被强令改入齐鲁大学化学系。同样,已经考入协和医科大学的叶玉菡,也是这样被弄进了齐鲁大学医学院。
一九○六年,英美两国教会和伦敦医学会在北京合办“协和医学校”。一九一五年移交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改为八年制的“协和医科大学”,其前三年的基础课在燕京大学生物系进行。所以,叶玉菡实际上是从燕大转往齐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