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决定向中国提供十三亿美元的战争援助。陆上海上的交通线已全部被日军掐断，大量物资的运输成了难题，唯一的办法是“飞过去”。一九四二年十月，按照陈纳德建议开辟了从昆明经缅甸到印度的航线，全长一千一百多公里。从此，几百架C-46、C-47和C-54运输机在这条航线上穿梭飞行，每月运量从开始时的八十多吨增至一两千吨。他们把中国远征军运往印度，把汽油、枪炮弹药和机器设备等战争物资运往中国。印缅、中缅边界和云南西部一些山峰的高度超过一万五千乃至一万八千英尺，给飞行带来很大的困难。

更大的危险是经常遭遇从缅甸起飞的日本战斗机拦截。为了躲避日机，我方运输机被迫向北绕了一个很大的弧形，不仅航线大大延长，还必须飞越高达二万三千英尺至二万七千英尺的“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而当时的飞机，特别是满载的运输机续航能力有限，升限仅一万八千英尺或更低，因此我们的运输机必须在深山峡谷中曲折起伏地穿行，这条航线因此被称为“驼峰航线”。飞虎队每月都要在这条航线上损失十几架飞机和数十名飞行人员。航线下方宽约五十英里的地带散落着的无数铝质残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竟可作为“航标”。

在千里茫茫、杳无人迹的高原雪山上，飞机残骸和人的尸骨根本无法寻觅。即使飞行员能跳伞逃生，着地后也难免冻馁而死。机舱与外界空气相通，爬升越高我们越感到寒冷彻骨和极度缺氧。崇山峻岭黑黢黢的，虎视眈眈，像魔鬼一样簇拥在飞机两侧。它们的顶端，一座座雪山冰峰绵延起伏直插青天。我们胆颤心惊，万分紧张，汗流浃背。每当平安穿越峡谷或飞越山脉，在放下心来的同时，浑身汗水立刻凝成冰霜，冻得发抖。山口的气流震荡特别厉害，这种地方往往还是无线电信号的盲区，飞机最容易失去控制或迷失航向，机毁人亡。这条航线因此又被说成“死亡航线”或“制造寡妇的航线”。我一直不结婚，从前是为了“潇洒”，现在是为了不害那个肯将终身托付给我的女人。

丁洁琼深吸一口气，闭上两眼。她觉得自己此刻正伴随在赫尔身旁，跟他们一起飞行，穿过峡谷，越过皑皑雪山；而航线下方，是中国的大西南，是西藏、云南、贵州和四川。那里有千百万同仇敌忾的中国军民，其中就有苏冠兰——他也在奋斗，在拼搏，在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全力寻找和制造药物，以支持前线将士。

过了好几分钟，丁洁琼才重新睁开眼，接着往下看。她必须往下看，奥姆在等着呢。

赫尔接着写道：驾运输机固然重要，他却更愿意驾战斗机，因为这样可以直接打击日寇！他为此专门找了陈纳德将军本人。他成功了，从印度来到中国，改飞战斗机，在安徽、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四川和云南等省上空作战，最近的重点作战空域则是云南。

昆明有一座凤凰山天文台，它经过改建，成为“飞虎队”的导航台。我们亲热地称它“指南台”，日本人则视它为“尅星”。从凤凰山发射的电磁波甚至可以消除盲区，让我们的飞机在深山峡谷中准确判定方位和辨别航向，不再迷路，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失事率。听说，这种技术是一位名叫苏凤麒的中国科学家发明的。

啊，苏凤麒！丁洁琼久久凝望着这个过分熟悉的名字，无声轻叹：世界真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