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菡下令在赫尔旁边摆一张病床,自己躺上去,捋起袖管,露出细小的左臂:“不能再耽搁了,抽吧,一百毫升。”
医院院长急了:“只是要促使伤员体内产生抗原,抽那么多血干么!”
女大夫说:“多一些原始抗原,对伤员有好处。”
急救室里的人们,包括“飞虎队”两位在场的美国军官,眼睛潮润了。
叶玉菡太瘦弱了。抽血到五十毫升时,她已面色惨白,陷于虚脱。
停!院长下令立刻对叶医生实施抢救,同时将从她体内抽出的五十毫升鲜血输给赫尔上尉。
这五十毫升新鲜的Bh-1型血发挥了起死回生的作用。一天之内它改造了赫尔的血液,使之获得了对O型和B型血的相容性,而这两种血源都很容易找到。赫尔上尉终于得救了!
赫尔现在靠在病床上,用一块木板代替桌子,给远在美国的一位他非常熟识也非常爱慕的中国女性写信——
叶使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可是却不愿意听我说感谢的话语。她说自己是一个医生,是在尽她的天职,做她该做的事。她说,她和所有同胞一样,感谢飞虎队为中国抗战作出的牺牲和贡献。
叶在一周前出院了。她来辞行时说:后会有期。一位鬓发银白的长者乘坐一辆纳喜轿车从昆明来接她。老人是中国人,却很气派,活像欧洲某国的一位子爵。我问了问,得知老人名叫苏凤麒。我想起来,他不正是那位发明了最新导航技术的中国科学家吗?叶原来有这么一个荣耀的家世!老人还特意来看望了我,他非常和蔼、慈祥和博学,用英语跟我交谈。我听见叶叫他“爸爸”。
叶走后,我内心充满迷惘和感伤。我很想念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后会有期”,又亟盼与她“后会有期”。罗曼被你迷住了,而我可以说是被叶迷住了。我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情,是哪一类感情。她和你都是中国女性,她和你都那么美丽!
丁洁琼再度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赫尔的内心充满迷惘和感伤,她的内心何尝不是如此。
“琼,”奥姆望着她,轻声喊道。
女科学家没吱声。她手中还剩下最后三页信纸。她将刚读完的两页递给奥姆,自己读最后一页。
亲爱的琼,还有一件事摆在最后谈:我认为自己发现了你的秘密,即你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男子,一个你真心所爱、唯一所爱的男子。你天天思念他,天天期盼着与他重聚。
那次,我跟罗曼来看你,无意中看到了你在独舞。科学家中有不少富于艺术天赋的人。爱因斯坦喜欢拉小提琴。弗里什是舞蹈家兼演奏家,他的古典派色彩的钢琴演奏才能恐怕仅次于艾伦?泰勒。现在又出了你这位兼有舞蹈家身份的核物理学家,你还能弹钢琴和拉提琴!
我当时看出你跳的是《婚礼》,虽然你作了即兴改编。我看出你在舞蹈中享受梦幻,想象自己披上婚纱,成为新娘;想象自己的出嫁和他的迎娶;想象与他的拥抱、亲吻和欢合,两个肉体的重叠、两个灵魂的融合乃至新生命的躁动……
我什么也没对罗曼说,可内心涌动着莫名的凄楚。我赞成你坚持你的爱情。这是你的权利,也证明着你极端的纯洁与忠诚。但我更希望出现另一种奇迹。我了解自己的兄长。我敢说他确实是今天世界上最富有天才和最高尚的人,我希望他得到你的爱,希望你赐予他幸福。
下面还有几行字,丁洁琼没能读完。她额头冒汗,心慌意乱。她的视线与奥姆的视线无意中碰撞了一下,赶快避开。奥姆端坐不动,正在老老实实地等着读这最后一页。
“奥姆,”丁洁琼起身,“你该走了,我送送你。”
“琼……”
“哦,这页纸上没写什么,你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