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比烟花寂寞》第十二章02

她比烟花寂寞 作者:(英)希拉里·杜普蕾


由指挥家约翰·巴比罗利爵士带头的评委会成员可谓声名显赫,都是音乐界的知名人物:安布罗斯·内特利特、艾弗·牛顿、伯纳德·肖、莱昂内尔·特蒂斯。苏吉亚申明,评委会里不得有女性。

比尔为杰姬写了封推荐信:

除了另一位学生,杰奎琳·杜普蕾是唯一一个通过我音乐考试的儿童大提琴手。迄今为止,她是我所碰到的最出色的大提琴音乐天才,具有不可思议的成熟心智。我深信她前途无量,无愧于任何奖励。比尔为杰姬精心挑了首曲子,妈妈伴奏。才演奏了几分钟,约翰·巴比罗利爵士就把身子倚向莱昂内尔·特蒂斯,用他的粗嗓门低声说道:

“就是她了。就是她了。”奖学金的条件之一是每天要练四小时,于是,杰姬十一岁那年就渐渐退学了。

起先,老师还竭力劝说妈妈爸爸,杰姬应该正常上学,但她在学校非常不快乐,痛苦到连妈妈也不能忍受了。杰姬常常是哭着回家,抱怨受人欺侮、遭人嘲讽,成了粗俗歌谣的消遣对象。

苏吉亚奖金这一机遇太重要了,是万万不能忽视的。深知杰姬是不可能在正规学校教育形式下成长的妈妈,因为女儿的资质和令人吃惊的才华受到知名专业人士的认可而舒了口气。

克罗伊登中学的女校长同意杰姬把功课减至四门:数学、德语、英语和法语。妈妈开车送杰姬上学,并等在那里,放了学立刻接她回来,这有时一天需要来回四趟。杰姬对这种安排很开心。虽然疏远学校使她某一方面的视野变得狭窄了,却把她从学校生活的折磨中解脱了出来,使她可以一心扑在音乐上,有了充裕的时间与空间,她以惊人的速度在进步。

我也一样,与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讨厌流行乐,居然还傻乎乎地对每个人申明这一点。当我的同学把晶体管收音机带到学校来,在课间放音乐时,我会走出教室。收音机后来被校方查禁了:有人发牢骚,疑心是我告的状,但事实并非如此。

让我乐开怀的是,我终于也可以同杰姬一样减少课时数了。我十四岁了,正在攻读 O级课程,但因为各种音乐活动,学期初请了二十六天假,因此落了不少课。学校同意我只修英语语言学、英国文学、法语和圣经,妈妈可以在家里教我 O级的音乐课。我骑车上学,自然,这就帮了妈妈大忙,但是在两条必经之路上出没着几条狗,对于我来说如同噩梦一般。假如我避开了玫瑰街上的那几条畜生,却躲不过学校的那条恶犬,它老是会向我冲过来。

到了星期二和星期六,妈妈就带着杰姬去伦敦比尔那里上课:一堂在市政厅音乐学校,另一堂在他家里。每星期去伦敦妈妈开的是家里的一部新车,墨绿色的沃尔西雷 12,这车是外婆那死里逃生的兄弟、舅公比尔送的,他很喜欢精通音乐的外甥女。妈妈驾车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二十五英里,行程要花费很长时间。油费由苏吉亚基金会支付,苏伊士危机期间实行燃油配给,妈妈拿到了额外的配给券,以确保伦敦之行不受影响。

开车时,妈妈会陷入白日梦而高兴得忘乎所以。一天,她开车带我们去杰姬上课的市政厅音乐学校,我们动身迟了点。到了一个红绿灯失灵的路口,有个警察在值勤,不知怎的,妈妈竟没看到他,仍然沿着她的路线往右拐,这时车子震了一下。妈妈四处张望看个究竟,那警察已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驾驶座窗口,敲了敲车窗。妈妈把窗子摇下来,说道:“非常抱歉,只是我实在没空和你聊。”她摇起窗,又发动起车子,压根没意识到那可怜蛋被她撞了。得知杰姬几乎从不练琴,比尔一点儿也不吃惊。

他说:“当本能感觉你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你无法控制本能并去违抗它。那是一种不可摧毁的天性。对人们说,他们每天得练习五小时,你会惊讶这将给他们制造多大的紧张。这就好比一个医生给每个病人开同样的处方。有时仅仅是想想音乐,这本身也就足够了。关键是练习的质量,而非时间的长短。”

杰姬有两个身体上的毛病需要解决。她左手有两个手指一样长,这就使得有些指法做起来比较困难。另一个问题就是她中指的最上一截是弯的。某次音乐节上有个评委就指出过,并且认为应该矫正。对此比尔并不在意,但在需要的地方他别有一番创意。为了防止她因紧握弓而造成手臂紧张,他建议她把小指放到弓根的后面,这一招很管用,杰姬一生都如法炮制。

达尔林普尔小姐把杰姬的底子打得很好,一点坏习惯也没有,这就意味着比尔可以在一块干净的画布上作画。该有的材料都齐了:学习的热忱与吸纳音乐的能力,生动五彩的想象,对内涵深刻的音乐的理解力与表达力,还有对演奏义无反顾的热爱。

比尔或许是唯一一位能让杰姬 “自由驰骋 ”的老师。他给予她自由,让她以惊人的速度疾驰着。她是一匹烈马,在名师的指导下,展开了一场无与伦比的发现之旅。

一些极端自我主义的老师会把意志强加于他们那些无辜的而又善于吸收的学生身上,从而使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老师的翻版。比尔从不给杰姬强加任何教条和束缚,而是不断地打开她的思路,用新的理念充实她纯真的想象。她的纯朴与自然的柔顺,可谓比尔教育风格的理想对象。

经常,上课就是交谈,这样可以激发她生动的幻想,提高演奏技艺。杰姬练琴的时间少得可怜,但音乐一直就在她脑海中回旋不停。她很幸运没有什么技术障碍,这使得她的 “思想”很快就能与大提琴产生共鸣。

比尔教出的是一个完整的杰姬。没有缺口,也没有接缝,所有的元素结合得天衣无缝,是一个整体,一个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比尔与杰姬的合作可谓完美无缺。与此同时,我的长笛技艺也进展飞快,妈妈决定让我参加皇家音乐学院的初级班,跟德里克·洪纳学长笛,跟她原先的老师,埃里克·格兰特学钢琴,早先我弹巴赫的 F小调协奏曲的时候,他已经指导我几次了。

长笛课是我每星期最快乐的时光。德里克·洪纳是我最理想的老师,总是因时制宜地教导我,使我得以不断向前。他用一些另类的音乐帮我提高,我很喜欢这些音乐,反应也很热烈。他鼓励我挑剔地聆听我自己的吹奏,并懂得如何去改进,以提高技巧。对于如何把技巧与音乐结合在一起,他自有一套办法,所以两者间毫无隔阂,而且,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能做到他所要求的一切。单这一点就提升了我的信心。

我自己乘绿线汽车或者火车去伦敦。虽然我十四岁了,但独自旅行还是怕得很,每次总是坐在报警器边上。上完课,爸爸会在维多利亚车站接我,我们一块儿回家。我喜欢这些旅行;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我们总是 “哈立克 ”、花生米不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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