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我要赞颂你,大声赞颂你赐予我连绵不绝的苦,像雨天里的脊椎炎发作,使我匍匐在地,用眼泪与颤抖的嘴唇恳请你的宽恕,并用子宫装满你以及作为你意志化身的那些人身体里排出来的可鄙的液体。
子宫里装满了,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这个曾被侮辱与伤害的女人,所书写的第一句话,就让旅人感到眩晕和迷茫。她可能阅读过博尔赫斯,知道“水消失在水里”。也可能她从不知晓那个爱故弄玄虚的阿根廷老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疼痛仿佛是一个器皿,把他装了进去。尽管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她抹掉“消失”两字,即剔尽繁芜,用最简单的音节,在迷宫外(其主体结构由已经消失和即将消逝的时间所搭成)树起一面镜子。水的意义发生转化,不再与时间有关系,是对存在做出认知。她还特别用“火”进行强调这个“水在水里”的过程:水与火是矛与盾、阴与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所谓《易》之道,水火而已。水的概念在这里被厘作两层,第一个可比喻作灵魂(真理);第二个可比喻肉体(世间万象)。而“樱桃”、“葡萄”、“徽墨”、“象牙”这四组词则透露出她身体内部的真相。
她没有提及自己的眼耳鼻嘴--一个女人的眼睛是最具有煽动性与叙事功能的,比如媚眼如刀。她为什么掩盖起面容?面容也是囹圄,在绝大多数时候,尤其是在这个最具有残忍诗意的当下,女性的面容只是在提供一个可供男人辨认、购买的符号,如橱窗里的商品。所以她选择放弃?又或者说,她希望自己的脸庞像梦一样闪烁不定?
马路上有十几个行人,脸庞都是相似的,也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浓淡繁简湿燥。阳光在他们鼻翼处那一小块阴影里缓缓蠕动,像一只漫不经心的螃蟹横着爬过。无人可以交谈。梧桐叶子在黄昏特有的光线里噼啪作响,旅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个妖娆妇人,丽妆,修长的腿,从空中掉下来--也许是跳下来。掉和跳是有区别的,天壤之别。大风吹来,血在地面蜿蜒流动,是一个英文字母--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