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杀死伊俄卡斯特丈夫的“强盗”正是俄狄浦斯自己、伊俄卡斯特的儿子,他被人从荒山里救走,养大成人,并且以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而从那里逃开。因此,他们两人的命运都得到了实现。他们对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无能为力--甚至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根本没有行动自由。因此,歌队唱道:
愿我在言行的虔诚圣洁中度过一生,天神为它们创造了至高的律条,它们的父亲是奥林波斯,不是凡人。
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命运?我们要设法了解我们的命运吗?伊俄卡斯特觉得“无知乃是福佑”,因而在整个戏剧中设法努力不去承认日益增长的疑虑。她说,如果我们对于命运无能为力,那我们甚至不应该去想起它。可是俄狄浦斯坚持找出真相,而且总体而言,这部戏剧似乎主张面对我们的命运。
伊俄卡斯特:偶然支配着我们,未来的事又看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害怕呢?别害怕:随意地生活,尽可能随意地生活……那些不以为意的人们过着安乐的生活。
俄狄浦斯:啊!凡人的子孙!你们的生命可以说是一场空!谁的幸福不是表面现象,一会儿就消失了?……时间无所不见,它出乎你的意料发现了你,审判了这不洁的婚姻。
克瑞恩【俄狄浦斯的舅舅/内弟】:别想占有一切。你所占有的东西不会一生跟着你。
神人同形同性的希腊诸神是古希腊“命运”观念的组成部分。人的选择没有能力改变人的命运,因为人类被认为受到诸神的反复无常的无情支配。不过,另一种命运概念,佛教的命运概念,认为人的选择极其重要--不是因为他们是自由的,而是恰恰相反。在佛教中,人的一切选择都是对物质世界的不舍,每一个选择都使得选择者束缚在艰辛的命运上。正如我们在第1章中看到的那样,选择的结果就是他或她的业,人只有通过偿清他或她长期累积起来的债,才能避免他或她的业。因此,这里相应地有一个自由概念,叫作涅槃,不过它不是自我或个人的自由。事实上,它是一种免除自我和个人的自由,只有当自我完全不再存在之时才能获得。佛教徒声称,正是我们对现世的愚蠢不舍,促生我们作为个人的幻象。因而,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命运是完全被决定了的。然而反讽的是,如果我们把自己交付给命运、承认其权威,如果我们能够不再选择,正是这些选择使我们进一步地幻想我们是自由的,在那时,而且只有在那时,我们最终才能变得真正地自由。
下面的内容选自当代日本哲学家西谷启治,他广泛论述了佛教的“空”概念和西方的“虚无主义”概念,他说,这后一个概念如今影响到了日本,让我们来看一看。
西谷启治,论命运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