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女性杂志，”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被人家录用，不妨给《妇女天地》的那帮家伙一点颜色看看。报复好比盘中菜，冷了再上不嫌晚！”他仰起脑袋，模仿文森特·普雷斯①发出一长串沉闷的笑声：“嘿嘿嘿嘿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其实，报复压根不能算作一道菜。它是一种感情，或是别的什么。不值得你费神琢磨。”

“可你想想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特德有些吃惊地说。“那个女人的沙发被糟蹋了，又不是你的错！”

艾什林为《妇女天地》这家用普通纸印刷的爱尔兰周刊工作了多少年，她已懒得去想了。艾什林身兼多职，小说编辑，时装编辑，健康与美容编辑，手工艺编辑，厨艺编辑，文字编辑，心理咨询阿姨，精神顾问。听起来名目繁多，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妇女天地》每期的编排，全都根据一套极为严格、经过反复检验的程序。

每一期的封面设计都是如出一辙——清一色的一幅南方美女的肖像，几乎全能用作卫生卷纸的封面包装。然后是烹饪专栏，介绍如何掩盖买来的廉价肉的特有的味道。每期都刊登一篇短篇小说，讲的是一个男孩和他的祖母，一开始是不共戴天的对头，到最后成了意气相投的朋友。接着是问题专栏，当然无一例外皆以一封信的形式出现，数落一个脸皮特厚的儿媳妇的种种不是。第二第三页登载了读者的孙子孙女的“滑稽”故事，以及他们那些讨好卖俏的行为和话语。封三是一封充满陈腐说教的信，写信者名义上是一位牧师，实则总是由艾什林在截稿最后期限前十五分钟草草拟就。接下来是“读者建议”，其中一条建议令人不可思议地使艾什林身败名裂。

“读者建议”是用约瑟芬·索普斯这个普通名字向其他读者提供的生活小窍门。这些窍门总是围绕如何量入为出节省开支，如何不花钱照办事。它们一般基于这样一个理念：你不需要购买任何东西，因为一切皆可利用家中现成之物动手造出来。柠檬汁就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

比如，既然你可以利用柠檬汁和洗衣液调制洗发水，为何还要购买价格不菲的洗发香波？想让秀发亮丽生辉吗？你只需将两只柠檬的汁液挤在头发上，然后暴晒在阳光下，坚持一年。想要除去哔叽布沙发上的蔓越橘汁吗？将柠檬汁和酸醋一起调和即可。

可惜这一招实际上并不管用。至少在安娜·奥沙利文太太的沙发上未能奏效。整个事情错得离谱——蔓越橘汁变得越发顽固，甚至连除渍大王也奈何不了它。尽管用了大量的格莱德除味剂，整个房间仍然弥漫着浓浓的酸味儿。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奥沙利文太太笃信恶行必遭报应的道理。她扬言势将诉诸法律手段。

《妇女天地》的编辑萨莉·希利启动对此事的调查程序之后，艾什林承认这些点子纯系她本人杜撰，因为那个星期的读者来稿为数甚少。

“我本以为不会有谁对这些点子信以为真的。”艾什林小声替自己辩解。

“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艾什林，”萨莉说，“你总是说你没有想象力。班内特神父的来信倒没有什么，我知道你是从《天主判官》上剽窃的，好在这家杂志——你暂时不要对外声张——就要破产停刊了。”

“我很抱歉，萨莉。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