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起居室里的人群，她瞅见特德端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被他迷住的姑娘们排成整齐的一列曳步而行，前去向他邀宠。一个陷入沉思的身影凝视着利菲河乌黑油亮的水波，额前长长的黑发间，露出宽宽的一绺灰白发丝①。啊哈，艾什林暗想。这个半人半獾行踪诡秘的家伙。乔伊还在旁边，努力无视他。

在这个半人半獾的家伙出现的情形下，艾什林决定让乔伊独自待在一边。就在艾什林大口喝着葡萄酒，一边四下转悠的当儿，她一眼瞥见马克·迪南。他身高接近七英尺②，一双只有刚被勒死的人才会拥有的暴突的眼睛。她也愿意跟他闲聊片刻。

孰料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她对自己表演的夸赞。“我的小说发表之后，我的演出就不会有任何价值。”

“哦，你也在写一部小说。那么，呃……它写的是什么？”

“它说的是一个人见到一个腐朽到极点的世界。令人沮丧至极。”马克的两只眼珠显得更加鼓胀了，仿佛稍有不慎，它们就会蹦到地毯上。艾什林提心吊胆地想。马克夸夸其谈，“沮丧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他仇恨人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马克意识到自己适才所言堪称睿智妙语，赶紧朝四周溜了一眼，唯恐让谁偷听了去。

“呃，祝你好运。”可悲的家伙。艾什林转身离去，却被一个态度热情两眼明亮的男人挡住，此人认定特德是喜剧演艺界的一个离经叛道者，他那后现代风格的讽刺表演，摧毁了喜剧表演这整个艺术样式在人们心目中的自我建构。“他吸收了传统意义上的插科打诨，对它进行了彻底的颠覆。挑战我们心目中有关滑稽的观念。顺便问一下，你想跳舞吗？”

“什么？这儿？”艾什林完全怔住了。一个陌生人请她跳舞，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尤其是在某人的客厅里。尽管她看上去不情愿，人们——当然是清一色的女性——全都跟着胖男孩斯立姆③的乐曲节奏蹦蹦跳跳。“呃，对不起，”她表示歉意。“现在时间太早，我还感到很拘谨。”

“没关系，一小时后我再来请你。”

“很好！”她瓮声瓮气地喊道，一边打量着那张热切期盼的脸。一个钟头不足以让她喝得酩酊大醉。一生一世都不够。

过了一会儿，她瞥见乔伊正在吻那个半人半獾的家伙，心里大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