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足足半小时,他躺在那儿,全身除了眼皮之外一动不动。然后他拾起报纸,把那篇报道重新看了一遍。阅读的时候,不豫的神色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蔓延至整张脸庞。他再度放下报纸,不情愿地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在穿着宽松睡衣的瘦削身体外裹了一件棕黑交织的细纹晨衣。他将双脚探进棕色拖鞋,咳了几声,走进客厅。
那是个老式的大房间,天花板很高,窗户宽敞,壁炉上方有面巨大的镜子,家具上覆着很多红色的绒布。他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坐进一把红色的宽椅子。接近中午时分的阳光在地上投射出菱形的亮格,他把脚搁在那上头。从他嘴里喷出的烟在弥散到阳光里时忽然变得浓郁起来。内德把雪茄从嘴边拿开,眉头深锁,咬着指甲。
敲门声响起。他坐直身子,双眼锐利,神色警醒。“进来。”
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侍者走了进来。
“喔,好吧,”内德·博蒙特的语调中带着失望,放松下来,再度陷进红绒椅中。
侍者经过他身边进入卧室,出来时托盘上放了几个盘子,然后离开了。内德·博蒙特把手上的半截雪茄丢进壁炉,走进浴室。等到刮脸、沐浴、更衣之后,他脸上的蜡黄已然消退,但举止依旧带着疲惫。
6
当内德·博蒙特离开房间,走过八个街区来到林克街一栋灰白色的公寓大楼前的时候,其实还未到中午。他按下门廊上的一个按钮,在门锁咔嗒一响后走进去,然后搭着狭小的自动电梯上了六楼。
他在一扇标着6B的房门前按了门铃。门立刻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小个子女郎,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她的眼神幽深而愤怒,整张脸除了眼眶周围也气得发白。“唔,你好啊,”她微笑了一下,一只手含糊地做了个安抚般的手势,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愤怒而道歉,嗓音里有种金属般的清亮。她穿着一件棕色的毛皮外套,可是没戴帽子。她的短发色泽近乎纯黑,仿佛瓷釉一般柔顺而闪亮地贴着浑圆的头形;她的耳垂上戴着一对嵌金的玛瑙坠。她往后退,同时拉开了门。
“伯尼还没起床?”内德·博蒙特走进门厅时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