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小姐没有转头,姨姥又盯住桌子不吭声。我心里有点儿发怵,不知道爱玛小姐想和我说什么。
爱玛小姐70来岁,我姨姥也是70来岁,弄不好她们俩还是同龄人。爱玛小姐花白的头发绾成了一个髻,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刚才经过姨姥卧室的时候,我看到爱玛小姐的棕色系带软帽和大衣都搁在床上。
爱玛小姐的大名是爱玛·格伦,不过这一带除密友、白人之外,大家只管叫她“爱玛小姐”。她已故的丈夫就叫她“爱玛小姐”,她对丈夫的称谓则是“奥斯卡先生”。称名不称姓,这就是我们农场的规矩。不过杰弗逊是个例外,他叫她“教母”,叫她的丈夫“教父”。
爱玛小姐望着窗外,始终没有回头。不过我清楚,她的心思不在外面的世界。院子里除了曼陀罗、螃蟹草,就是从厨房这头一直拖到百米开外的一匝匝藤条,这些都不值一看。爱玛小姐的眼里没有这些,她在回忆,她在思考,她在看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们叫他‘猪’。”
爱玛小姐的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接着又不声不响了。姨姥瞅了我一眼,又埋头研究起她的桌面来。我耐心地等待着。
“我知道他只是受到了连累,可他们就是不顾事实,判了他死刑。”
爱玛小姐缓缓地扭过头来,定睛打量着我。这个漫长的周末,她的心灵没少受煎熬,那张油黑发亮的大脸盘憔悴不堪。她那张老脸,见证过太多的风雨沧桑。
“我不想让他当一头待宰的猪。”她说,“我希望他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向电刑椅。”
我不知道她还要发什么宏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