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工艺美术服务部唯一的外语翻译姓王，是个40多岁、长得挺漂亮的混血美女。她父亲是河北唐山人，母亲是苏联人。不知大伙儿是与她生分还是对她尊重，都管她叫王同志。“同志”在俄语里是“Tovarishch”，所以我就管她叫妲娃丽氏王。

说中文时透着浓重唐山味儿的妲娃丽氏王，在门市部卖场里是个“自由人”。哪个柜台有外宾，她就到哪个柜台尽职尽责。而卖象牙雕刻和玉石雕刻的柜台，又是那会儿国人没钱光顾，好似专为外国人，主要是苏联人和东欧人准备的柜台。所以，这一溜儿柜台，就成了妲娃丽氏王常常落脚，也许就是定点待着的地方。

妲娃丽氏王好像挺喜欢跟刚分配来的我热情搭讪。所以，上班没几天，我也经常在她落脚的牙玉雕柜台与她东拉西扯地聊上几句。

牙玉雕柜台，有一位少年老成的男售货员，大伙都叫他小寇。因为小寇总爱穿一件中式对襟上衣，鼻梁上又架着一副瓶底儿似的近视眼镜，所以，便在一些“爱挑鼻子挑眼”的女售货员那里，拣了个“瞧，像个孔乙己似的”的昵称。

因为我时常在牙玉雕柜台与妲娃丽氏王聊天，所以没过几天我就跟小寇熟悉起来。

认识小寇以后，我发现小寇喜欢文学，酷爱戏剧，尤其对话剧艺术更加痴迷。他跟我闲聊时，从不夹杂“张长”与“李短”，而是清一色的文学与戏剧。

我也因为上初中时，一放寒暑假就在我家附近的电影院画电影广告，而看了两年不花钱的电影；上工艺美校时，在班里当了两年语文课代表，而不得不对文学产生兴趣。所以，我跟小寇一聊，就能搭上话茬儿。时间一长，我们俩变得十分投缘。

一天下午，当我路过牙玉雕柜台时，小寇叫住了我。他说买了两张首都剧场的话剧票，晚上请我看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新排演的话剧《胆剑篇》。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看过正宗的话剧。所以，话剧在我的脑子里，那时是侯宝林相声中假里假气的国语腔与街头活报剧的混合体。因此，对小寇的此番盛情，只当是用以联络情谊的一份表示。

但是，当大幕拉开的一瞬，话剧却带给我壮观、深刻、鲜活、精彩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