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锁真的是疯癫了,人们眼瞅着他跌跌撞撞手舞足蹈地颠出了灵堂。老锁的几个儿子和庄园的下人急跟着要拦阻,被先生喝住了。先生哀叹道:悲极而歌,悲极而歌呀。由他吧,由他去吧……
老锁踱出了庄园,远处村庄同样的哭灵的号啕如黑色的大潮隐隐滚滚而来,终于再次引爆了老锁的泣号--啊天哪,啊我的儿呀……泣号如巨大的石碾在地上辚辚碾过,房屋为之震颤了,整个庄园内外为之抖索了。
先生吩咐人提一只灯笼来,他独自打着灯笼走出庄园。他说他要去外面陪陪老锁,也为那些亡灵升天照个亮。大少爷和几个下人要陪伴,被先生阻止了。
黑暗的天穹下,老锁向庄园外的远处走去。远远近近的村落沸沸扬扬着高高低低的号啕声,伤亡者的亲人们在痛哭,悲伤塞满了夜空,也将大地浸染了,每一角落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慢慢地,四处不绝于耳的泣号,倒让老锁心中滚滚的悲痛稍稍平缓了些,共同的悲痛让每个悲痛的心相互获得了支撑和依靠,他向着远处的洗心河走去……
先生能做的唯有厚葬阵亡者,并吩咐大少爷备一大笔款子,对每个阵亡者、受伤者进行厚重的抚恤。
自团练成立以来,庄园的粮食和银子就在不断地哗哗流淌了。先生,这开销可太……大少爷嘟囔。抗英也不是咱一家的事呀,庄园的钱不是海水潮上来的,不能像海潮样流走呀。
先生瞪了大少爷一眼,说:庄园是府上的庄园,还没轮到你当家。
先生呀。老锁说,死了人的人家要的可不是钱呀。
我还能怎么做呀?还能做什么呀?先生一脸凄楚。官府不管,我不能不管,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伤。
再大的不幸、灾难被时间碾过,日子还是要一天天挨过去的。
先生更多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坐在书房内。花儿进出书房更加悄无声息了,如一道影子飘进飘出。她不知该如何劝慰先生,自从未婚夫阵亡,她差不多没对先生说过一句话,她怕触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