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没有亲自看到那条蛇,他就不去想它了。但他看见了,还被它吓了一跳,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这并没有违背奥义,相反,这是更深刻、更难以捉摸的奥义在露头。
下午,他去安排守夜的人,回家时碰到孙佑学的父亲孙国才。孙国才来找他借烧酒,他说他女人腿上生疮了,借烧酒去给她调药。他女人经常生疮,不是屁股就是大腿,反正是外人不大看见的地方,他因此到处借烧酒。他说他只借八两,怕借多了还不起。孙国帮知道他在撒谎,不是他女人生疮,是他肚子里有酒虫。孙国才的为人一向是孙国帮所不齿的,但这种不齿在心头而不是在脸上。他把孙国才的酒壶拿进屋灌得满满的,远远不止一斤。孙国才说他一定要还,过几天他就去烧酒坊买一坛回来。孙国才除了借烧酒,还要借剔骨刀。孙国帮问他借剔骨刀干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他搞到了一个东西。孙国才不打猎,但他什么都吃,蜻蜓、蚂蚁、老蛇、蚯蚓、老木虫。蚂蚁是白蚂蚁,他把它们烘干后放在炒面里,吃得满嘴嚓嚓响,说比吃芝麻还香。蚯蚓的吃法让人恶心,但不讲出来没人相信是真的。他把蚯蚓捉来,两头一捋,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挤出来,然后丢进泡酸豇豆的坛子。吃的时候连同豇豆捞起来切碎爆炒,就成了酸豇豆炒肉末。老木虫是木头腐烂后长的虫,拇指那么大,雪白,他说像吃肥肉一样,放进嘴里就化了。四牙坝没有一个人敢到他家去吃饭,但他经常到别人家找饭吃。在家里他是个懒人,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但他喜欢帮别人做事,见什么做什么,看到别人推磨,他笑嘻嘻地加入进去;别人扛了捆柴,他接过来就往别人家里跑。一到别人家他就不走了,非要吃了饭才走。不光自己在那里吃,他的儿子也轮流去“撞嘴”。这个吃白食的儿子是掐准时间去的,人家的饭菜刚上桌,他去问爹要钥匙要火镰要牛绳:“爹,我要去放牛,牛绳不见了。”孙国才故意吼骂:“妈的个×,刚才干啥子去了哇,早不来要晚不来要,现在来当守嘴狗呀。”再抠猫夹壳的人家这时候也只好叫这个孩子吃饭,还客气地说:“不要骂他,多双筷子多个碗,快吃了去放牛吧。”其实他儿子说的话是他事先训练过的。
孙国帮叫孙国才去大嘴巴洞守夜,孙国才说上半夜没空,下半夜随叫随到。孙国帮说那好,他也守下半夜。
孙国帮在家睡到刚交子时,便起床去叫孙国才。他走到孙国才家院子,见屋里灯火通明,门缝里飘出一股奇异的香味。他拍了几下门,孙国才警惕地问,谁呀?孙国帮通报了姓名,那扇破旧的杉木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