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佑能悄悄跟在后面，当他们停下来休息，他便坐地上打盹，有一次完全睡着了，要不是孙国才莫名其妙的一声叫喊，他睡到天亮也不会醒来。

孙国才小不心摔了一跤，他爬起来后狠狠地踢了死人几脚，就像是它把他绊倒的一样。范若奎给了他两耳光，不允许他大喊大叫。又有一个红军死了，范若奎叫孙国帮扛到万丈坑再回来帮忙，告诉他会额外再给他一块大洋。孙国帮没吭声，但他点起另一支火把走了。别人都以为他答应收下这块大洋，其实他想的是，我只要“卖”银鱼的八块大洋，其他一个铜子都不要。这么一想，觉得平时那种顽强劲儿又回来了。

万丈坑在一面山坡上，山上树木葱郁，白天站在高处才可看见森林中间有一个肚脐眼似的凹陷。仅仅过了三十年，这一片森林就被消拔干净开垦出连片的玉米地，反倒只有万丈坑里还有树，它们生长在陡峭的坑壁上躲过了一次次刀斧之灾，每到秋天玉米收割干净，这些犟性十足树干光滑纤细的树就像乡下姑娘的眼睫毛，怀着模糊的忧伤，又带着点儿野性。

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行凶者和受难者都到了万丈坑。火把的光照不了一丈远，但万丈坑的阴森让人不寒而栗。范若奎把缴获的大刀交给孙国才，还有一把准备递给孙国帮，孙国帮丢下尸体就跑。范若奎挥着大刀说：

“回来！”

孙佑能从路边跳出来叫了声爹，孙国帮大声说：

“快走！”

他一把将儿子扛到肩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孙佑能听见风送来的断断续续的嘶哑喊声“回--来--呀！回--来--呀呀呀。”

孙国帮恶狠狠地对儿子说：

“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