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来孙国帮都不在家,挑贵阳老担还没回来。范若昌暗想,说不定这恰恰是老天的安排,为了让他少结恶缘。他竭力不去想这样一件事:若奎的事他都管不了,别的事他哪有脸面去说三道四?
在四牙坝人的嘴上,范若昌得到一致的评价:仁慈、知书达理。但在他们心里,又觉得范若昌虚伪,他们不知道虚伪这个文绉绉的词,但他们从范若昌的脸上看到了这个词的存在。用他们熟知的方言表达叫作“爱假巴郎的”。
而范若昌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进行了认真选择,选择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人为善。他感到困惑的是,每次选择都是认真的,都是为了做好人,但最后的结果,却总是或多或少地不如意,有时甚至完全相反。
第三次去找孙国帮,他决定只说若奎的事。下河坝王家那里,他送了两袋包谷一袋谷子去,还陪王家老老少少一起洒下同情的泪水,自己的职责已经尽到。
孙国帮一路乞讨回到四牙坝,比以往多用了半个月时间。为了避免佑能的母亲伤心,他在半道上去了佑能舅舅家,请他们和他一起撒谎,说佑能跟舅舅学手艺去了,暂时不能回家。佑能的舅舅是个自学成才的木匠。孙国帮不无天真地开导他们,只要佑能还活着,说不定哪天能回来,到那时候就不用隐瞒了。
走进四牙坝,他觉得这个谎撒得太有必要了,瞒住罗稻香在其次,瞒住村里人才是重要的,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遭受的厄运。他决定不管什么人问他,他都会以同样的话回答:银鱼卖了,价钱和去年一样;佑能学木匠去了,学得出来学不出来是他的事。
到家后,先喝了一碗女人递给他的火酒,嚼了一块泡姜,站着喝。每次卖银鱼回来,他都要喝三碗火酒,嚼几块泡姜,然后倒头便睡,睡足一天一夜再起床。正在喝第二碗,范若昌来了。范若昌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声明只和国帮哥说几句话就走,孙国帮的女人倒给他的酒他也不喝。
“国帮哥,孙国才说的都是真的?”
孙国帮还不知道孙国才四处张扬杀红军的事,他不知道范若昌所问,但他不动声色地嚼着泡姜,在不知道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之前,他决定让范若昌继续往下说。
“国帮哥,你是哥啊,你怎么能让若奎做出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