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奎不但带了三百块大洋回来,还带了一张图纸。范若奎说钱是上级奖励给他的,图纸是他请人画的碉楼,他出钱大哥出力在院子前面修个碉楼,有了碉楼土匪就不敢肆无忌惮地靠近,侄儿范继书就不会受惊吓了。范若昌说我修碉楼干啥?香溪镇那些大户人家都没有修,我一个四牙坝的小户人家修这个东西干什么?范若奎说,正是因为在四牙坝才要修,香溪那些大户离区公所近,镇上住户又多,土匪一般不敢轻举妄动,四牙坝就不一样了,单家独院的,修一个保险得多。范若昌说我们范家祖祖辈辈留下的家训都是叫我们和大家友好相处,碉楼一修,哪个还敢到家里来?范若奎说碉楼修来是挡强盗的不是挡乡亲的。范若昌说这事不用再说了,他绝不能答应。他认为修碉楼完全是若奎为了显示他劫杀红军的功绩,是为了显示他杀了这些人后获得的地位。他已升任香溪保安分队队长。范若昌心想你要显摆到街前市口显摆,到四牙坝来做给坝上人看算什么事,这些可都是处热络、互相知根知底的乡亲。
范若奎本来一腔热情,以为自己给家里做了件好事,可今天一回来大哥就冷着脸和他说话,当他把钱交给大哥时,大哥的脸更是冷峻如铁,大哥说:
“你这沾血的钱我不敢要。”
范若奎犹如受到当头一棒,他说: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匪’,进入我的防区我必须除掉他们,这是我的职责。难道我做错了吗?”
范若昌没有直接回答,他说:
“家里阴气本来就重,凡是和杀人有关的东西都不要带到家里来。”
范若奎冷笑一声,说:
“哥,不要说带东西回来,如果你看不惯我,这个家我永远不回都可以,反正我干什么都不如你的意你都看不顺眼!”
范若昌冷静下来,坐正,用略带深思的语气说:
“若奎,你说得对,我对你的所作所为的确看不顺眼。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当初送你去区公所公干,是为了多一条活路,是为了找碗饭吃,千万不要仗势欺人。有那身青布皮披在身上,谁都可以威风,可你威风一时,你还能威风一世?你说你杀他们是你的职责,既然是职责你要赏钱干什么?就算是你的职责,可你为什么要背那么大的命债?难道非要杀死他们不可吗?十多条人命,我怕你投胎转世一百次也还不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