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奎与我球相干,他又不是三岁的细娃,他×过的女人可以站成排,他吃过的米可以堆成山,莫非还要我把他像老祖宗一样供起?”
回头见女人一脸担心看着他,他说:
“孙国才这个吃蛇肉的日脓包,应该打烂他的嘴!”
范若昌本来没想质问孙国帮,他只想来打听一下事情的经过。四牙坝已经传遍了,没有人说若奎做得不对,但他感觉出来了,他们把他当成恶人,当成二杆子。范家是远近闻名的仁义之家,他范若昌在四牙坝到处走动不会感到羞愧,因为他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是四牙坝的大户,但从没为一草一木和人红过脸,对那些不习好、心怀龌龊的人,他往往一个眼神,一声咳嗽,就可以叫他无地自容。
但范若奎的胡作非为打破了这种平静,他感到长久以来罩护在他心里的一团东西正飘逸而去。儿子快满双月了,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儿子,他对他的爱与日俱增,因此而生出的欢乐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变成一种悲凉和怅然若失。
从范若奎三枪打死大蟒蛇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在书房抄录《地藏经》,他发誓抄一千部为大蟒蛇超度。白天握锄柄晚上握笔不是那么顺手,他还一部也没抄完,范若奎又欠下十二条人命,他想他就是不下地干活,天天在家抄,他这辈子也没法让那么多冤魂安宁了。他绝望地想,把抄一千部《地藏经》的功德回给大蟒蛇,让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永生极乐世界,也许勉强能获得大蟒蛇的谅解,可是人命呢,有用吗?抄一万部十万部一千万部有用吗?
刚才走进孙国帮家院子,他突然间方寸大乱。就像孙国帮家院子里大雨过后干翘翘的泥皮子使他控制不住自己,也像是孙国帮的女人挂在晾衣竿上的紫黑色土布衣服让他烦不胜烦,反正眼见的一切完全违背了他的天性。
范若奎在半个月前回来过一次,给孙国才和孙国帮送钱来。当时范若昌不在家,他和胡开春在母猪塘铲火灰,把山湾里的灌木杂草荆棘落叶连同地表腐质层刮到一起用火焚烧,烧成的灰是栽种红苕和豆类作物的上好肥料。这是个看似轻松其实需要狠劲的活,越是缩手缩脚荆棘刺条越是欺负你,挥舞着长柄镰刀不管不顾地杀进去,它们才会皈心服法匍匐在你脚下。几天火灰铲下来,衣服飞一绺搭一块,手上脚上脸上全是锯齿形伤口,但范若昌喜欢干这个活,使他有一种所向披靡的征服感,还有一种把脏东西洗刷干净的舒服,因为被铲过的地方来年将只长青草不长荆棘,青幽幽的草像麦苗一样可人。中午也不回去,他们的午饭是从滚烫的灰堆里掏出来的红苕和两根冒油的香肠。那天他正准备吃午饭,胡大娘在山下叫他,说若奎回来了,叫他回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