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学以致用，学校组织活动，有漂亮的女同学带了什么好吃的，我们要尝一口，人家不给，老韩就带头冲着女生的饭盒来一句“香嘴臭屁股”，气得女同学呜呜哭着向老师告状。

老韩他爸是大老粗，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老韩他爸有技术，是八级木匠，还是专门做木型的。我不懂，印象里，好像做木型的八级木匠比一般做家具的八级木匠要高级些。老韩他爸每个月挣一百二十多块钱。所以，老韩他爸不舍得退休。老韩家哥哥妹妹姐姐弟弟，一共五个孩子，每个孩子中间只隔一两岁，负担重啊。

虽然，老韩他爸黑眼白眼看不上我们，但我们并不往心里去，照样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该来来该走走。怎么说，老韩他爸也是个工人阶级，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不像我爸妈那些知识分子，我的同学谁来他们都起身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跟对待大人差不多。可人家刚抬起屁股，还没等走出门呢，他们就急不可待地拍床单，拿拖布擦地。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和尴尬，自尊心受不了。所以，尽管我家房子宽敞，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玩。我家一天到晚安安静静，一尘不染，但了无生气，没有欢笑，没有泪水，安静得像个阳光充足的巨大的坟墓。这是我凭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

李小阳家一家六口，却只有一间平房，大约十六七平米的样子。他大哥结婚就从一铺炕的中间拉了条床单，炕沿上再拉一条床单，接缝处用拉链一缝，就算是新房了，有点像现在的塑料简易家具。只不过简易家具是堆放物品的，他家的床单里面是装人的，还要负责造人。李小阳家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你都不忍心进他的家门。

老韩他爸坚持认为，自己的儿子之所以学习不好，是我和李小阳带坏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老韩从小到大，考试都没及过格，要说带坏，肯定是老韩把我和李小阳带坏的。学习方面就不说了，每次我们三个跟人打架，一般也是老韩惹的祸。但我们打架也就是同学之间的拳头撇子，差不多就算了。

这两年，老韩的哥哥姐姐结婚单过的单过，出嫁的出嫁，老韩有了自己的小窝。虽然只有四五平米，只能将就着放下一铺小炕，门是胶合板钉的推拉门，不隔音，但我们已经很知足了。我们三个经常放了学，吃完饭，到老韩的小窝聚会，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说话的原因是防备老韩他爸偷听。老韩他爸也的确没少这么干。有时候，老韩猛地一拉门，发现他爸正好抻长脖子在偷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