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老韩和李小阳为我掏了五十块钱,我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我现在不可能再伸手了,即使他俩主动给我钱,我也不会要。这么下去不是没完没了了吗。这算什么事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继而,我想到,如果我明天拿不出钱,汤司令当晚喝完酒就可能带人来砸我家的窗玻璃。在当年,打架砸玻璃,也许是对手折腾你的最有效、最残忍的手段。我仿佛听见玻璃窗破碎的爆裂声,看见摇晃的灯泡以及我爸妈因为惊吓而惨白的脸颊。我爸妈可能会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无助地号啕大哭,甚至,他们可能会进屋动手打我爸妈,这些混蛋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呢。
半夜里,我睁大眼睛躺在黑暗中,身体缩成一团,沉浸在无望的痛苦中,睡意全无。我深陷绝望,心怦怦直跳。汤司令金鱼似的肿眼泡(像极了电影《地道战》里的汤司令,莫非他是因此而得的绰号),狰狞的面孔在我的眼前时隐时现。我诅咒他明天一早出门掉河里淹死,或被火车轧成八瓣。怎么解气怎么想。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明天到来的时候,我必须面对现实。我双手抚在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甚至想到了到派出所报案,讲清原因,但我不知道这种事警察管不管。但即使管了,又能怎么样呢?汤司令他们肯定不会因此善罢甘休,事情只会愈演愈烈,汤司令甚至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放把火把我家烧个精光,片甲不留。我越想越怕,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几近虚脱。
窗外,天色渐亮,我喃喃自语:无论如何我必须阻止他们,即使我赴汤蹈火,即使我被他们撕成碎片,也决不能让他们骚扰我的家。不行,绝对不行!我的双手禁不住攥紧拳头。既然你们想让我死,你们也甭想好好活着。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这个事情我必须独自承担、后果自负。一旦决心已定,我反倒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以头疼为由,没有去上学,我爸妈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表面上并没说什么。我打定主意,钱,分毛没有,要命有一条。今天晚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下午,我爸妈一上班,我就从厨房里找出磨刀石,一下下地磨起了那把电工刀。我边磨边琢磨晚上该怎么办。硬来肯定不行,他们人多势众,我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呢。我必须想办法把汤司令单独调出来,擒贼先擒王。我只有把汤司令干服了,其他人才不敢奓翅。不然,这事他们永远不算完,从今往后我只能在恐惧中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