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食指轻轻抚摸刀刃。我感到周身一阵寒冷，身体禁不住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我的食指肚出现一道划痕，白白的，不一会儿，有细微的血珠冒了出来。我们奉城在东北向来以好勇斗狠著称，不大点的时候，我就亲眼看见过有人在街上用刀子舞来舞去的，但我长这么大，打架从没跟人动过刀子，甚至连动刀子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所以，心里还是不免有一些发憷。

我把刀子在空中一挥，雪白的寒光在夕阳下划出一道美妙、漂亮的弧线。我兴奋异常，手里的刀子忍不住上下翻飞起来，我想象汤司令此刻就站在我的对面，他被我手中锋利的刀子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我激动得气喘吁吁地站在窗下，用电工刀又在食指上狠狠划出一道白印。我想尝尝刀子的滋味。我翻开伤口的瞬间，血几乎是涌出来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边大口大口地吹着气，边用另一只手打开家里的药箱，把土霉素咬成面儿，涂上。没一会儿，血止住了。

我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老韩和李小阳。不是我有多勇敢，其实，就算找他们俩也无济于事。我们三个人根本不是那帮小地赖们的对手。那样的话，反而损人不利己，耽误了人家的前程。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俩还得替我照顾爸妈呢。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稀里糊涂、大大咧咧的人，照我妈的话说“屁眼子大，心都能拉出来”。我妈虽然是知识分子，但她的粗话，一点不比别人少。没想到，身处险境，我竟能如此冷静、周全，既考虑到了朋友又顾全了父母。剩下的，就全看我的造化了。

我拿起抹布，默默地把爸妈的房间和厨房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爸妈快下班了，就从大立柜底层的鞋盒子里数出五十块钱，揣在裤兜里。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偷爸妈的钱。

我从大立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和一件毛衣，叠好，放在书包里。我郑重地站在大衣柜的镜子前，挺直身体，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严肃表情。我斜挎书包，正了正军帽，干净利落地冲镜子敬了个军礼。我用目光在自己的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遍，仿佛是在与它们互道珍重，依依惜别，然后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出门去找李小阳。这个礼拜，是李小阳烙大饼的日子。他们粮店为了创收给员工发奖金，店里的职工每周轮流烙大饼，三人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