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风暴来袭
一连三天,我躺在家里的床上噩梦连连、浑身乏力。除了必要的吃饭、上厕所,我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一步。即使爸妈去上班仍是如此。我注意到,在这短短的十五天里,我爸妈明显地老了,我爸的背不再笔直,走路低着头,我妈的鬓梢生出了许多的白发,双眼无神,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家里凌乱不堪,窗子灰蒙蒙的。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我已经让他们彻底失望,甚至绝望了。
从我走出那道厚重的铁门,爸妈便与我形同陌路,不再说一句话。饭做好后,我愿意吃就吃,不吃拉倒。他们吃完饭捡碗,收拾厨房,然后,静悄悄地回屋,关上房门,很少再出来。我常常在他们回屋以后,才到厨房盛上饭菜,端回到自己的小屋吃,然后把碗筷洗干净,放回原处。双方小心翼翼,尽量减少碰面的机会。一开始,我很不适应,总想找个机会,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我的房间大概十三平米,与收审所大小相仿。我常常不自觉地就会想起精神病、李军、老鬼、上蹿下跳的小排骨、那个后来的天生的小丑,当然还有那个外号叫大皮鞋的警察。这个时候,他们该起床了,该吃饭了,该坐板了,该背监规了,该睡觉了……我时不时神经质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想象着他们此时此刻的生活。
白天,我的身上涂满皮炎膏,然后像一只困兽,在屋子里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有时猛地停在大衣柜前,仔仔细细打量、审视自己。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两颊深陷,目光坚毅、忧郁。一点也不像个只有十九岁的孩子。连我自己都有些讨厌镜子里那个暮气沉沉的家伙。
我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半宽不宽的床,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一把椅子,一张一头沉的书桌。书桌上面是两排简易书架。以前,我和我哥各占一排,现在它们只属于我。书架落满灰尘,上排是一些故事书,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我抽出一本,随手翻翻又烦躁不安地放回原处。下排是整整齐齐的崭新的日记本,几乎都是我哥临上北大念书前留给我的。我哥是学校的三好学生,区三好学生,甚至还当过市三好学生。语文竞赛、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哪儿哪儿都少不了他,好像他无所不能似的。所以,他获奖的日记本多得根本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