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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贵在有个随时上路的朋友,不需要目标,不问时间,就是一声呼唤便绝尘而去。这样的朋友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情投意合,二是不用工作。自从二○○三年的一场感冒后,刘铮就正式歇在家里了。他觉悟了,房是爸妈单位分的,老婆有工作,消费不高,全职照顾太太,也是美德一桩,他自称职业家政师,属于第三产业。上路是建明一帮朋友共同的梦想,他们梦想驾驶房车一路泡妞,先从北京到西藏,再从哈尔滨下海南,一路饱看祖国秀丽风光,再了悟生死,精尽而亡。死后葬在一起,乱坟岗上明月淡照,人称此坟为淫窝子,对后世也有警示作用。万年之后,考古队员发掘此坟,只找到一堆安全套化石,原来坟中诸君已然羽化登仙。这套理想主义的说辞,被大家重复了上百遍,每次喝大酒时候成为老三篇之一。建明和刘铮曾多次上路,从烟台到内蒙,从大连到郑州,很多记忆都是奔波一天后在昏黄的酒馆喝酒。能一起上路是一种超越生死的信任,在深夜茫茫的高速路上,你的生死就在他的手中,因为信任,你可以呼呼大睡。长途行路是件特别能表现出深层个性的事,谨慎还是鲁莽,轻浮还是沉静,将在人的驾驶风格里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在高速路上,刘铮的时速从不超过一百二十公里,不管路上的车辆如何稀少,并线一定会打转向灯,也从不在开车时候抽烟。建明也一样。
进入十一月后,上路的渴望一直折磨着建明。他想去五台山拜个佛,期待一切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能上路吗?”建明电话。
“能。”刘铮肯定。
“何时?”
“明早七点接你。”
“OK。”对话简洁如古龙小说。
这是能上路的朋友。建明长呼一口气放下电话,内心却冒出另一个声音“这家伙真是个闲人”。作为一个前编剧,建明擅长美化各种情景和情感,赋予猥琐以现实主义,给普通人的恋爱编造伟大,捎带手的夸张、提升,这成了他的职业病。
刘铮爱穿一件灰色夹克,很像八十年代的工厂制服,但其实是一件暇步士的休闲服。能把时尚设计穿成另外一种风格的,还有位开公关公司的女士,她常常组合一身国际品牌,但看着像金五星服装批发市场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