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区]外,蓝色头发的男生在电话亭的电脑屏上看着这一切,偶尔截图,录音,把数据拷贝到手表里的移动硬盘里。玻璃窗外面下着腐蚀雨,是那种除了等级>50的有钱人不用担心,其他人碰到就要皮肤肌肉骨骼溃烂的R2级腐蚀雨。有个路人的头已经被雨水腐蚀没了,只剩下半边身体还在僵硬前行。街角的流浪汉只剩下半个胳膊和白森森的骨骼。男生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吃牛肉面来着。整条街上三十多个钛白色的电话亭里都坐满了人,大部分人都像男生一样,开着电脑,浏览网页或玩游戏。天气预报的悬浮机又坏了,这场雨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男生一面看着屏幕上的沈天心,一面听着伊凡塞斯的《Hello》。葡萄干杏仁面包很好吃,他很有耐性地等雨停。
沈天心在足球场旁边磨蹭了许久才准备回家。她没带手机,所以也不知道医院那边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沈天心看着年纪小的孩子在悬浮操场上踢球,默默地翻看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笔记,爷爷的字清逸笔挺,在泛黄的纸页上散发着厚重的墨水香气。人在小时候特别容易摔跤,但玩得越开心就越容易忘记疼,不像现在,疼和开心都模糊不清。沈天心老气横秋地感慨人生,直到太阳落尽全部红色炭火,她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沈天心在那个时候抬头转身,看见了十四岁的陆然。
陆然七岁时候,曾经在东城门那些旧办公楼的逃生梯上静坐。腿从栏杆的缝隙伸出去,手握着生锈的红铁,闭着眼睛闻风。她被她家楼上的邻居囚禁强奸,被迫每天喝自来水吃剩饭菜,她和那个人的狗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没有人发现她,她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没有。她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从那人手里脱逃,她逃到城市上空,传说在头顶那座名叫“晞照”的废弃悬浮城中心,有一片深蓝色的海。沈天心记忆里,总会有那样几个坐在城市高处的孩子,如果是王冕和肖坐在那里,那会是一幅美少年与美少女相依相偎的温暖画面。陆然坐在那里,身上黑色的气息却只让人站栗。
那个时候,沈天心和陆然的哥哥两个人仰头站在那里,等她下来。天顶的鸽子忧郁徘徊,它们又瘦又脏,灰色的羽毛下藏着数不尽的细菌。在那节楼梯上,一切都溃败、肮脏、破损和残缺。沈天心和陆然的哥哥站在那里等她痊愈,等她,却不敢期待。这个世界诡计多端,一个动作便可招致海浪翻滚,声嘶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