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崇高

读者也许会奇怪，我们在对主题进行细分时，为什么还没有注意到艺术的崇高，在我们对细分进行解释时，为什么一次也没用过这个词。

事实是，崇高并非一个具体的术语，并非描述某一类概念影响的术语。凡是提升大脑能力的事物都是崇高的；大脑能力的提升是通过思考伟大优点而产生的，但主要是通过思考最卓越事物的伟大优点产生的。所以，崇高只是伟大优点对情感产生影响的代名词—— 伟大优点，不管是物质的、空间的、力量的、情操的，还是美的。在艺术作品中，凡是渴望拥有的特点，只要达到完美的境界，在某方面或某种程度上就都是崇高的。

伯克把崇高和自我存续联系起来，我很乐意承认其理论具有独到之处。很少有事物能像死亡那么伟大；世间万物，也许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能像死亡那样，一想到它，就容不得思想和情感的小气。所以，凡是指向死亡的事物，凡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危险和力量，多多少少都是崇高的。但是请注意，不是恐惧，而是对死亡的思考；不是出于自我存续本能的颤抖和挣扎，而是对死亡的精心揣度，才是情感上真正的伟大或崇高。我们不是在退缩之时，而是在抗命之际，接受或传播最崇高的命运概念。恐惧的痛苦中没有任何崇高。我们究竟是在何时最能看出命运的踪迹？是在我们对着高山哭喊“倒在我们身上”、对着土丘哭喊“覆盖我们吧”之时，还是在我们平静地预言“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之际？只需稍一反省，人人都会明白：自我存续的想法和崇高格格不入，自保行为彻底毁灭了崇高；在各种情感中，懦夫的情感与崇高最无缘。痛苦的巨大、毁灭的程度，这样简单的概念不管与我们是否有关系，都是崇高。即使我们脱离了各种危险或痛苦，能够感知危险或痛苦对他人的影响也同样崇高。这不是因为危险和痛苦在本性上崇高，而是因为一想到它们，就会刺激人们的同情之心或坚韧不拔的精神，提升大脑的能力，摒弃卑鄙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