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的主线说起

《红楼梦》虽无很强的故事主线，但在语言、氛围、人物性格及命运的连续性，贾氏家族及其亲眷的命运的整体性，以及色空观念、悲凉之雾，一种从鼎盛到没落——如冷子兴在全书第二回即演说到的那种“外面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的“萧索”情景——的大趋势的贯穿性等等方面，都有很强的凝聚力，都使这部包罗万象而又常常琐琐屑屑的小说富有有机的整体性，确是一部伟大长篇！毛泽东断言它是“四大家族的兴衰史”，也是有概括力的。未必是四大家族，其实是一大家族即贾家，作者写出了贾家衰败过程中的种种“生态”心态状态，这是大背景大气候。细琢磨这个大背景大气候大趋势才能统揽此书的全局。别的说法都难以统揽全局。当然，这种说法其实与宝黛爱情主线说也并不矛盾，不必肯定一个否定一个。大故事——兴衰故事中包含着无数小故事，无数小故事却又以情为核心，以兴衰为经，以情为纬，这才是《红楼梦》。如果以兴衰为经，以兴衰为纬，那就不是“红楼”而是“三国”或别的历史演义了。如果以情为经以情为纬，那也不是《红楼梦》，不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而成为扩大了的《西厢记》《牡丹亭》了。在自兴至衰的大趋势中，许多以情为核心的小故事中，衬托着最动人最重要的宝黛爱情故事，不正是这样的么？